符陽城。
一個衣衫破舊,頭頂光禿,四周一圈白發的糟老頭子,正在與賣水果的小販問價。
“這麻梨怎麼賣?”
“五文錢一斤,老丈你要幾斤?”小販殷勤招攬。
“太貴咯,三文一斤差不多。”老頭討價還價。
“三文一斤我還不如留著自吃。”小販氣憤道,“便是五文一斤,也不過賺個辛苦搬運力錢。”
老頭笑嘻嘻並不生氣,“那小哥你先賣,我晚些再來。”
他說罷便在街上四處溜達,一副閒散模樣。
逛到書齋門口,一年輕女子正端坐臨帖,這老頭便上前,歪著脖子瞧了一陣。
女子所臨卻是漢隸,一筆一劃寫得甚是認真。
他卻搖搖頭,評頭論足:“姑娘你這字隻得其形,未得其韻……須知漢隸古樸,你這隻算隸書,不算漢隸。”
女子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問道:“那如何才能寫出漢隸?”
老頭笑嘻嘻道:“你須心中有漢,手握毛筆心思漢,方能得其神韻。”
老頭不笑還好,一笑便露出一股猥瑣。女子情知被他戲弄調侃,一張麵皮直紅到脖頸處,立刻嬌聲喝罵道:“老殺才為老不尊,定是無人要的老鰥夫。”
說罷便將硯台中的墨汁潑向老頭。
嚇得老頭趕緊跑開,見女子不曾追來才緩了腳步。
時值正午,日頭正烈,一位花枝招展的婦人恐是出門急了,並未打傘,隻得抬手遮擋陽光,以免頭上出些香汗弄花精致妝容。
老頭見狀,便又搖頭晃腦一句:“出門怕日手遮陰。”
好在婦人未曾聽見,不然少不得又是一場叫罵。
糟老頭子如此四處晃蕩,捱到傍晚時分,才又迤迤然返回賣麻梨的小販攤前。
“大哥,”老頭堆出笑容,“收攤生意,三文如何?”
小販眼見暮色沉沉,也想早些賣完回家,便點頭:“也罷,便宜與你,隻當行善積德。”
老頭眉開眼笑,省了幾文錢,心滿意足。
不消講,這老頭便是大劍仙華陽真人,去葬兵洞看望了老哥哥,眼下已經返回中土。
隨即他七拐八拐,來到城中一處小院門前,敲開了大門。
一個女子探出頭來,疑惑道:“老先生找誰?”
“王乜可是居住此處?”老頭笑道:“你可是翠翠?”
翠翠不曾想老頭竟能認得自己,她深居簡出,極少出門,來此幾年,除了治她腿疾,上門施診的大夫,並不曾與左鄰右舍相熟。
當下愈加驚疑,“老先生如何認得我?”
老頭趕緊掏出一朵野花,“你可認得此物?”
翠翠一見,倏然激動,這是當年她在村口摘下送給洪浩表達感激之情的野花,印象極為深刻,至死也不會忘記。
“你……你何處得來?”翠翠顫抖道:“這是當年我感謝恩公……你認得恩公?他現在如何?”
老頭見她太過激動,急忙道:“你莫要著急,他無事……”
他一句話還未講完,王乜放學回來,到了家門。
“師父,你來我家作甚?”王乜語氣甚是懊惱,他跟華陽真人學劍,一直都是背著娘親。
華陽真人笑嘻嘻道:“徒兒你彆惱,我們進屋細講。”
幾人便回到屋內,老頭把星雲舟上,和洪浩相遇的情形仔仔細細講了一回。
翠翠聽罷,遲疑片刻,旋即講道:“既然是恩公的意思,那王乜你就不要再讀書了,跟著你師父好好學劍……隻一樣你須依我……”
王乜讀書原本讀得頭大,聽聞可以不用再去學堂,喜不自勝。連忙道:“娘親,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我聽老先生講的,恩公時常都有凶險,你若學好了劍,須儘力幫恩公。”翠翠認真道:“做人須有良心,若不是恩公,我們母子二人說不得早就餓死在鐵劍村。”
“娘親放心。”玩世不恭的少年露出少有的正經,“洪大哥的恩情,我也永遠記得,決計不會忘了。”
老頭便道:“你其實眼下最重要的,是遊曆磨煉,增加見識,提升心性。”
少年聽罷,搖搖頭:“我要在家照顧娘親,不能外出。我讀的那些書也講,‘父母在,不遠遊。’我若走遠了,娘親怎麼辦?”
華陽真人笑道:“你不講後麵還有一句‘遊必有方’?為師給你講,你的‘方’便是蠻荒之地……至於你娘親,你放心好了,老夫定會護她周全。”
翠翠聽罷,緩緩道:“王乜你須聽你師父安排。不學便罷了,既然要學,就要認真學。我腿腳雖不方便,但經過這多年治療,自己照顧自己並無問題。你放心好了。”
“莫要像那攪屎棍一般,文聞)也文不得,武舞)也武不得。”
少年聽罷,便點點頭,“既是娘親的意思,那孩兒自當遵從。”
隨即問向老頭:“蠻荒之地有甚特彆?”
老頭笑笑:“自然是大妖多,可以放開手腳廝殺。你早日去把劍法練得精絕,便可早日幫你洪大哥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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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乜問道:“師父,洪大哥到底有何凶險?”
“天機不可泄露……”
……
洪浩望向山崖穀底,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寬闊的穀底,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星雲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