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采銀白色的瞳孔掃過全場,目光在謝籍身上停留一瞬,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但當看到女兒和外孫時,眼中寒冰頓時化作春水。
“天上的手,伸得太長了些。”她聲音清冷,“這也是我不喜天上的因由。”她當年扛了雷劫拒不飛升,一方麵是為了夫君殘魂,一方麵卻也是孤高性子瞧不上天上。
神將麵色凝重:“玄采,此事與你無關。”
“無關?”玄采唇角微勾,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你們要抓的,是我外孫。”
話音未落,她指尖輕抬。一滴晶瑩的水珠從她指尖滲出,懸浮在半空。那水珠不過米粒大小,卻讓整個山莊的溫度驟降。
“太陰真水?!”神將瞳孔驟縮。
玄采不語,隻是輕輕一彈。水珠飛向半空中的天羅地網,在接觸到金光的瞬間——
“哢!”
一聲輕響,看似微不足道。但緊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十二名天兵的動作突然變得極其緩慢。他們揮戟的動作像是被拉長了數十倍,連眼中的金光都凝固成了細絲。更可怕的是,他們身上的金甲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裂紋中滲出晶瑩的冰晶。
“時間……被凍結了?”謝籍倒吸一口冷氣。
玄采微微搖頭:“隻是讓他們的動作慢了些。”她指尖再點,那滴水珠突然分裂成十二道銀線,精準地刺入每個天兵的眉心。
“啊!”
十二名天兵同時發出慘叫。他們眼中的金光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銀白色的冰晶。那些冰晶在他們瞳孔中蔓延,轉眼間就覆蓋了整個眼球。
“退!”神將暴喝,天眼中射出一道金光,將十二名天兵籠罩。金光閃過,天兵們的身影漸漸虛化,最終消失不見。
玄采並未追擊,隻是冷冷地看著神將:“回去告訴九天應元府,我的外孫不是他們能染指的。”
神將麵色陰晴不定,最終咬牙道:“玄采,此事不會就此了結!”說罷,他身形漸漸虛化,化作一道金光直衝天際。
待金光完全消失,山莊內的空氣才重新流動。謝籍長舒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卻見玄采已經轉身走向玄薇。
玄薇五味雜陳,終究沒有再開口,隻是緊緊抱住孩兒。
玄采上前一步,想要撫摸她懷中孩兒,卻不料一伸手——玄薇卻後退一步。
眾人便瞧見極其尷尬的一幕,玄采抬起的手臂定在半空,向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一息之後,玄采終於頹然垂下手臂,黯然道:“薇兒,我——”
“你言而無信!”玄薇終於爆發,“你講我離開他,你便不再找他麻煩,我相信了你,結果……”
她騰出一隻手指向大娘等人,“結果你卻叫雲端來打殺他的至親之人!”講到此處,玄薇已經淚流滿麵,哽咽道:“就是這群你想打殺的人,若不是他們相救,我和孩兒早就……早就沒了。”
瞧見娘親哭得厲害,懷中的孩兒也跟著哭起來。
“薇兒,是我……錯了。”這恐怕是玄采這一輩子第一次認錯,“他幫著勾走了你爹爹的殘魂,為娘的確,的確恨意難消,想要讓他也感受失去至親的滋味。”
“我知你恨我……”玄采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祈求的軟弱,“薇兒,給娘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娘……可以……”
她的話語尚未說完,玄薇卻猛地打斷了,帶著哭腔道:“你走吧,你永遠不再出現就是對我最好的彌補,我沒有你這樣的娘親。”
看著女兒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恐懼和徹底的失望,玄采隻覺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不是太陰真水的力量,而是深入骨髓的絕望和痛楚。
“我們走……”玄薇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決。她抱著依舊抽抽噎噎的星兒,轉身走向山莊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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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旁人講什麼都是多餘,眾人也都默默返回山莊。
廣場上,隻剩下玄采孤零零的身影,還有遠遠站立的順子。風卷起幾片落葉,打著旋兒,掠過玄采素白的裙裾。她依舊僵立在原地,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與蕭索。方才女兒決絕的話語和背影,如同無形的冰錐,將她釘在了這片空曠之地。
順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停在玄采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低聲道:“師父……你……還好嗎?”
玄采沒有回頭,也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山莊的屋宇,落在內堂的方向,又仿佛什麼也沒看。過了許久,久到順子以為師父不會回應時,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異常清晰:
“順子。”
“弟子在。”
“收拾一下,我們……不走了。”
順子一愣:“不走了?師父,你是說……留在水月山莊?”他有些難以置信,剛剛玄薇的態度如此決絕,師父留下豈不是……
“嗯。”玄采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雪,但那雙恢複黑亮的眼眸,卻不再是之前的灰敗與茫然,而是重新凝聚起一種近乎冰冷的、磐石般的堅定。
“天上那些人,”玄采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抬手指向方才神將消失的天際,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太陰真水的寒意:“九天應元府既已認定星兒是‘混沌之子’,又在我這裡折了麵子,他們不會就此收手。下一次來的,絕不會是這種貨色。”
順子心頭一凜。他深知師父所言非虛。天庭的威嚴不容挑釁,尤其是涉及所謂“逆亂天機”的大事。今日看似擊退了神將,實則捅了馬蜂窩。
“可是師父,”順子麵露憂色,“玄薇姐她……”他欲言又止,意思再明顯不過——玄薇現在根本不願意見她,更遑論接受她的保護。
玄采的眼神微微一黯,但隨即被更深的決絕覆蓋。
“她恨我,怨我,甚至……不認我,都是應該的。”玄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是我咎由自取。但是——”
她猛地抬眼,目光如電,直刺蒼穹,仿佛要穿透那重重雲靄,直視那高高在上的天庭:“這與我護不護她,護不護我的外孫,是兩回事!”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我玄采的女兒和外孫,還輪不到天上那群人來決定他們的命運!他們要動星兒,除非從我玄采的屍體上踏過去!”
一言既出,萬山難阻!
一股無形的、比太陰真水更凜冽的寒意以玄采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薄霜,空氣仿佛都要被凍結。
順子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他清晰地感受到師父身上那股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決絕意誌。這不再是單純的護犢之情,更像是一種……贖罪,一種以生命為代價的守護誓言。
“去告訴大娘,”她對順子吩咐道,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冽,“就說我玄采,厚顏暫借水月山莊一隅之地落腳。她若不願,我自會另尋他處,但絕不會遠離此地。”
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另外,讓她管好山莊裡的人,尤其是……薇兒。告訴她,我不會出現在她麵前惹她厭煩,但若天上再來人,我必出手。”
順子心中一歎,知道師父心意已決,這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不出現,不打擾,但會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守在她們母子看不見的地方。
玄采本就是至情至性凡事極端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守著夫君一縷殘魂多年遲遲不肯放手。她恨洪浩,愛玄薇,都是濃烈而真實的。
還不等順子進到山莊,山莊內一個魁梧如小山的身影竄出來,“咚咚咚”一路小跑,震得用青石板新鋪成的廣場微微發顫。
大娘氣喘籲籲停在玄采麵前。
“空房出租,一文錢一月,你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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