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彌勒的聲音帶著讚許和一絲期許,“此二火,乃天地本源之極致。待你徹底參悟調和,陰陽相濟,水火交融之日,這九天十地,又有誰能阻你與紅糖相見?”
洪浩聞言,默默點頭。過往的經曆已經反複證明,力量,有了力量才有話語權。或者講才能讓彆人心平氣和與自己講道理。
不是為長生,不是為逍遙,隻為能再次見到那個把他當爹爹的紅糖。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並沒有顯出跌至穀底的空蕩失落。
雖然丹田空虛,修為儘失,但畢竟也是登高望遠過的人,瞧見過山巔的風景,見識和閱曆,與真正的初級煉氣士大為不同,故而多了一份淡定從容。
體內那兩股被玄女理順的神火,還無法調用,卻已經在默默滋養著他的肉身,淬煉他的體魄。
推開艙門,外麵明亮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小師叔,你終於出來了。”謝籍如釋重負,明顯鬆了口氣。
“哥哥!”小炤也撲了過來,大眼睛裡滿是關切,“你,你沒事吧?你都十天沒出來了,嚇死我們了。”
“十天?”洪浩一愣,有些錯愕。他感覺自己不過是稍微調息了一丟丟時間,沒想到心神沉浸之下,外界竟已過了十日。
“是啊,小師叔,你在房間不吃不喝……若不是靈兒告訴我們你在打坐調息,我們還以為你……”
“怎麼會,”洪浩有些赧然,說來自己是這次出來的主心骨,卻還要眾人為他擔心,委實有些不好意思。“至少我知道紅糖他在上麵好好的。”
“對了,我們到哪裡了?”洪浩趕緊轉移話題。
“桑田大陸。”謝籍精神一振,“小師叔,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能抵達平頂山碼頭。”
他們的小船和星雲舟航路卻是一樣的,就跟洪浩上次乘坐的途經點一般無二。隻不過經曆了上次差點相撞,謝籍把高度下降了一些,超過大船的警戒範圍,一路便平安無事,再無波瀾。
“桑田大陸麼……”洪浩想起上次降落,是娘親祝宓帶他去鐵佛寺外一個餛飩攤吃餛飩,他進山尋咬大鵝的小凶獸,這才與小炤相遇相識。
講起鐵佛寺,不由得就想起了將就和尚——那個不打不相識,和王乜的師父華陽真人一輩子不對付,但後來對他頗有幫助的第一武僧。
既然到了,於情於理應該去拜訪一回。
“走,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洪浩豪邁道。“當年我路過此地,我娘親帶我去吃了一家極鮮美的餛飩。”
如此又行了一個時辰,謝籍操控小船降了高度,果然高大巍峨,四四方方的平頂山便顯現出來。
隻不過他們並非星雲舟聯盟的船,自然是無法停靠平頂山碼頭,洪浩略微思忖,便讓謝籍把船停靠在隻如四方山裙邊,當初發現小炤母子的那一片莽莽群山之中。
這裡人跡罕至,林木蔥鬱,倒是個隱蔽的落腳點。
一行人下了小船,沿著依稀可辨的山路向外走去。洪浩走在最前,心中感慨萬千。這片山林,承載著他與小炤相遇的記憶,也見證了一位偉大母親的犧牲。如今重返故地,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修為儘失——不過上次雖然元嬰被打散,一身朱雀之力卻都在體內,還能隨心所欲操控水月和洞天。這一回朱雀之力已經微弱到隻剩一絲引子,比上回更加不堪。
穿過最後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熟悉的集鎮輪廓出現在眼前。
洪浩領著幾人,七拐八拐,便來到了當年那個餛飩攤。
餛飩攤依舊還是竹棚搭建而成,全然當年的模樣,隻是比他記憶中的顏色更加陳舊了一些。
棚內,一個老嫗正佝僂著腰,動作略顯遲緩地包著餛飩——正是當年的阿婆。
她比幾年前蒼老了許多。原本隻是花白的頭發,如今已是滿頭銀絲。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洪浩不由得心頭一酸,時光荏苒,凡人壽數終究有限。
“阿婆——”洪浩走上前,含笑道:“你可還記得我?”
阿婆聞聲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努力辨認著來人。當看清洪浩的麵容時,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開一個驚喜的笑容,那笑容牽扯著深深的皺紋,卻顯得格外溫暖。
“哎呀,是公子啊!記得記得……”阿婆的聲音帶著驚喜和一絲沙啞,“好些年沒見了,公子快,快請坐。”
一晃四五年,阿婆這餛飩攤不知來去過多少客人,她還能記得洪浩,全因他是唯一一個熱心幫她孫女找咬死大白鵝的壞東西之人,故而印象極深。
洪浩一行人紛紛落座。阿婆一邊麻利地開始煮餛飩,一邊絮叨著:“公子看著比當年更精神了,就是,就是好像更瘦了些。”
洪浩笑了笑,目光在竹棚內掃過,沒看到那個熟悉的小身影,便問道:“阿婆,丫丫呢?怎麼沒見她?”
阿婆聞言,手上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她歎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水光,聲音也低沉了下去:“多謝公子還記得我孫女,丫丫,丫丫她……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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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怎麼了?”洪浩心中一緊,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公子你們走後沒多久,”阿婆哽咽道,“丫丫就得了怪病。開始隻是沒精神,不愛吃飯,到後來……後來就整天昏睡,怎麼叫都叫不醒,偶爾醒來也是迷迷糊糊,說些胡話……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瘦得……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
洪浩大為驚奇:“怪病?請大夫看了嗎?”
“看了,看了,”阿婆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愁苦,“十裡八鄉叫得上名號的郎中,都來看過,開了藥……可都沒用啊。藥吃了不少,錢也花光了……就是不見好。”
“丫丫命苦啊!她爹娘走得早,就我們祖孫倆相依為命……我這把老骨頭,隻能靠著這個餛飩攤子,掙點藥錢,勉強吊著丫丫的命……”阿婆說著,忍不住用圍裙擦了擦眼角,“白天我得守著攤子,丫丫就隻能一個人躺在家裡,連口熱水都喝不上……我這心裡……刀割一樣啊……”
“唉……哪天我這把老骨頭做不動了,丫丫這孩子……恐怕,恐怕就……”
洪浩心中一沉,這真是一對泡在黃連水裡的祖孫。
丫丫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父母雙亡,與年邁的阿婆相依為命,如今又遭此厄運,何其不幸。
阿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本該含飴弄孫,卻已然經曆過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苦,眼下極有可能還要再次上演。
洪浩心中悲憫油然而生——還是那句話,這天地下的窮困悲苦,幫也幫不完,但既然教我遇見,那卻決計不能視而不見。
“阿婆,丫丫現在可在家?我去瞧瞧她。”
“在……在家躺著呢……”阿婆連忙道,“公子有心了,我帶你們去。”
“不消不消,當年丫丫帶我去過家裡,我認得路。”洪浩輕輕扶住阿婆,“攤子若無人照看,影響生意,輕塵師妹……你留下幫阿婆打打下手,我們去去就來。”
輕塵點頭應承,看得出來,她也對這祖孫的遭遇極為同情。她是巴國官宦之家的千金大小姐,極少深入凡塵這麼清晰知曉一戶凡人百姓家的苦難。
“師兄放心,我理會得。”
洪浩辭彆阿婆,憑著記憶朝著丫丫家的方向走去。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就是丫丫這個小姑娘,帶著他去她家找咬死大白鵝的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