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呢?”
謝籍第一個反應過來,環顧四周,臉上那點得意瞬間被驚愕取代,“怎麼……小師叔怎麼沒一起返回。”
這縮地成寸符,也是在方壺仙島上那個符籙高人處得的機緣,他一直沒有對大家明言,原是帶點促狹驚喜的意思。
這符籙功效類似時空裂縫,瞬間傳送千裡萬裡之外。不同之處在於:一是如子母錢一般,要有人在彼端施展;二是功效並不持久。
他想著就算九九生死關頭的絕境,他們這一群人一擁而上,便是大羅金仙手底下也篤定能把人搶回來,十息之數,綽綽有餘。
但眼下似乎是玩脫了。
謝籍兀自不信,還恐是返回落地稍有差池,又把客棧裡裡外外走了一圈,依舊不曾瞧見洪浩身影。
“不應該啊……”謝籍撓撓頭嘟囔道,“這符籙雖是初次使用,但我推演過無數次,絕不該出這種紕漏。”
“那眼下你做何解?”夙夜將老雜狐往地上一扔,“小子你這符籙恐有不穩之處,洪老弟多半還在原處,並未傳回。”
“這符籙是上古秘法煉製,符力強悍……”謝籍沉吟道,“除非是小師叔自己運力抵抗,或者還有一種情形……”
“什麼情形?”
“那就是有更為強大的外力壓製符力。”
想到此處,謝籍一下子轉過彎來,對著九九急聲道:“小姑姑,你探查五指山,可有發現蹊蹺之處?”
九九聽罷一愣,望一眼繾綣,旋即幽幽道:“蹊蹺之處……那可太多了。”
說著將自己在五指山所見所曆仔仔細細講了一回。
眾人聽罷皆是暗自嗟歎,這五指山果然不同凡響。
“我瞧見師兄最後是朝著五指山方向而去。”輕塵心細,“恐是想抵近些端詳,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師兄進了九九所言的五指山覺醒的力量範圍……乾擾了符力。”
這麼講來,的確是極有可能。
“那這樣的話……”九九焦急道:“洪大哥一個人豈不是十分凶險?”她自己才經曆過,知曉那遠古力量的強大可怕。
“那也未必。”林瀟卻還冷靜,寬慰道:“講機緣氣運,我們在場所有人都不及洪公子萬一,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莫拿尋常心思揣度洪公子。”
這倒也是實言,洪浩的滔天氣運,便是才認識的九九也知曉。
夙夜大手一揮,“罷了罷了,林姑娘這話,老娘是信的。老弟既然沒回來,自然有他沒回來的道理,眼下還是做好手頭之事。”
說罷望著地上兀自昏迷的老雜狐,對九九道:“你講是他帶你去五指山,眼下卻被那勞什子灰霧邪祟侵襲附體了?”
九九連忙點點頭,“正是,他隻是一個可憐老雜狐,並無錯過,還幫我尋到五指山,你……你可小心些,彆把他弄殘弄死了,那樣我須不得心安。”
她知曉這一群牛鬼蛇神,個個都是修為高深的怪物,想要滅殺灰霧邪祟原是輕而易舉,難就難在這邪祟眼下已經附體老雜狐,想要保全他卻不容易。
繾綣經過一陣調息,眼下也恢複許多。講來她修為也不弱,不過是分神之際被老雜狐偷襲得手才至如此,故而分外氣惱。
按她的脾性,平日也還算溫和,或講不屑與底層雜狐計較,總還維持個親善模樣。但倘若惹惱,那卻是手起刀落,懶得廢話。
故而在她看來,九九講的純純多餘——這老雜狐一把年歲,便是沒有邪祟附體,也沒幾年光景好活,哪裡還須婆婆媽媽管他死傷,一殺了之簡單痛快。
早死早投胎,反正雜狐本也活得也潦草潦倒。說不得早點死了,下輩子投個好胎,便成了靈狐玄狐,再好好活一場。
她不知眼下可以與她分庭抗禮的地狐胡九九,前幾日還是她瞧不上眼的小雜狐。與老雜狐同為底層,自然不會與她一般心思。
不過她眼下算是被捉,自身難保,隻能默不作聲,瞧這一群人如何處理這打死容易,想要無傷滅殺卻棘手的難題。
卻見夙夜笑道:“我老弟果然不曾看錯,他講九九你骨子裡還算善良,你這般講話老娘也知你還不曾忘本……呃,這老雜狐雖然老是老些,總歸是條命,不該遭此無妄之災。”
九九連連點頭。她知曉自己無比幸運,完成了從雜狐到地狐的跨階飛躍。
天底下雜狐,任誰都希望自己是胡九九,但其實九成九的雜狐一輩子都隻是從小雜狐到老雜狐罷了。
夙夜講罷,便一把抓住老雜狐後脖處將他拎了起來。她身材高挑,老雜狐卻低矮瘦小,被她一把便雙腳離地懸在半空。
旋即便是一陣猛烈亂搖。
“唔……”老雜狐悠悠轉醒,渾濁的老眼緩緩睜開。當然,那眼中卻並非平日的怯懦與惶恐,而是閃爍著一種冰冷扭曲,充滿惡意的幽光,與他的年歲和身份格格不入。
顯然,此刻操控這具軀殼的,已是那灰霧中的邪祟意識。
“哎喲,醒了。”夙夜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帶著幾分霸氣,“小東西,聽得懂人話吧?趕緊從這老家夥身子裡滾出來,老娘可以考慮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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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綣瞧得目瞪口呆,這群人怪有意思,還與邪祟辦交涉。
那被附體的老雜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笑,聲音嘶啞難聽:“叫我出來?嗬嗬,你講得輕巧。本尊的老巢已被那五指山的光柱毀去,離開這具肉身,又能去往何處?”
它頓了頓,幽光閃爍的眼睛轉向一旁的九九,帶著怨恨道:“更何況……若非這小丫頭帶著這老廢物闖入本尊的寂滅塵域,又與本尊爭鬥,驚醒了那沉睡的先天之靈,本尊何至於落到這般田地……想讓我放手,休想。”
它倒是會倒打一耙,將責任全推到了九九身上。
夙夜聞言,眉頭一挑,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燦爛,隻是那笑容裡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喲嗬,還挺橫,意思是沒得談咯。”
邪祟操控著老雜狐的麵皮,擠出一個猙獰的表情:“除非……你們能給本尊找一具更合適的肉身,或者……重新給本尊找一處風水寶地。”
它似乎吃準了這群人不會為了滅殺它濫殺無辜。
給它重找肉身自然不可能。“風水寶地……”夙夜眼珠子一轉,像是想起什麼,拿出明晃晃雪亮亮的宣花大斧,“你瞧這個怎樣?”
老雜狐抬眼一瞧,嚇了一跳,這斧頭凶戾之氣比它還猛,這哪裡是風水寶地,自己進去怕是要給這斧子當養分。
“你想得倒美,本尊便與這老廢物同生共死也決計不去……有本事,你們就連他一起滅了。”
夙夜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銳利如刀:“給你臉了是吧?真當老娘是跟你商量?”
“你能怎地?”老雜狐露出一個猙獰得意笑容,“我與這老廢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夙夜冷哼一聲,不再廢話,口中低喝一聲:“小豬崽子,出來乾活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柄看似平平無奇的宣花大斧,驟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斧身之上,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起一層淡淡的血光。
緊接著,一個胖乎乎,粉嫩嫩,隻有拳頭大小的小豬虛影,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從斧麵上浮現出來。這小豬虛影看似憨態可掬,但一雙血紅小眼睛裡卻閃爍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凶戾與貪婪的光芒。
這正是夙夜宣花斧的器靈。當日在葬兵洞吞噬了無數煞氣與凶魂的凶兵之靈。
“哼唧——”小豬虛影好奇地看向被夙夜拎著的老雜狐,鼻子抽動了兩下,像是聞到了什麼極其美味的東西,小眼睛裡頓時爆發出興奮的光芒。
那附體老雜狐的邪祟,在小豬虛影出現的刹那,便感受到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懼——那是一種麵對更高層次凶煞存在的天然壓製。
“你……你想作甚?”這一回,邪祟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驚惶。
夙夜根本不答,手指朝著老雜狐眉心一點,對那小豬虛影喝道:“進去,把那臟東西給我啃乾淨,注意點,彆傷著這老家夥的魂魄根基。”
“哼哼——”
小豬虛影得令,發出一聲歡快的尖嘯,化作一道血光,瞬間便鑽入了老雜狐的眉心。
“不——”
老雜狐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口中發出淒厲至極,不似人聲的慘嚎。他雙眼翻白,臉上肌肉扭曲,周身原本彌漫的灰色死寂能量如同沸湯般翻滾潰散。
顯然,在他體內,正發生著一場殘酷的清剿。小豬器靈正在以一種最為簡單直接,野蠻殘暴的方式,啃食吞噬著那附體的邪祟核心意識。
此刻夙夜才懶懶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