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衍瞳孔微縮,臉上卻不見慌亂。
不願惹事和膽小怕事,本就是兩回事。
麵對這自上而下的一擊,他並未選擇硬撼其鋒。隻見他身形微側,月白長袍如水波蕩漾,雙手在身前看似隨意地一圈一引。
“山河無恙,收。”
隨著他清朗的聲音,一幅凝實的卷軸虛影在其頭頂展開,並非硬抗,而是如同畫卷收納景物般,產生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吸力。那足以轟平山嶽的誅邪神雷,竟一頭撞入畫卷之中,如泥牛入海,隻激起畫卷上山水紋理一陣波瀾蕩漾,便消弭於無形。
畫卷上,隱約多了一道細微的雷紋,旋即隱去。
胡衍身形紋絲不動,依舊負手而立,抬頭望向井口的仙將,語氣平淡:“天庭的雷法,還是這般急躁。欲降天罰,也需先問過此間地主。”
那仙將眸光一寒,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輕易便化解了自己的攻擊,而且姿態如此從容。“老狐狸,休要多管閒事,再聒噪,連你一並誅滅。”
“那就試試。”胡衍並不被對方威懾,依舊從容,“此人……本君保了。”
仙將不再多言,身形一動,竟化作一道雷光,順著深洞俯衝而下。
他手中雷戟爆發出萬丈光芒,戟影重重,瞬間化作一片覆蓋了整個洞底空間的雷霆,每一道戟影都蘊含著狂暴的毀滅之力,從四麵八方絞殺向二人,他要近身搏殺,倚仗絕對的力量碾壓。
“來得好。”
胡衍步伐優雅,如同踏在無形的階梯上,每一步落下,腳下都漾開一圈淡淡的狐火漣漪。
他並未顯出原形,依舊保持著中年文士的模樣,但身法如鬼魅,在密集的戟影中穿梭自如。雙袖揮舞間,或拂或引,或點或彈,將一道道致命的雷戟攻擊巧妙卸開引偏。妖力凝聚的狐火時而化作盾牌格擋,時而化作鎖鏈纏繞,與仙將戰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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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洞底雷光與狐火交織碰撞,爆鳴不斷,逸散的能量衝擊著洞壁,留下深深的痕跡。
青丘大妖果然了得,竟以一己之力,與這位雷部仙將鬥得旗鼓相當,甚至隱隱占據上風,其修為之深,對戰技掌控之精妙,展露無遺。
然而,就在胡衍一袖拂開對方戟鋒,指尖狐火如劍,直刺仙將咽喉,逼得對方回戟防守,略顯狼狽之際——
“道友,此獠棘手,吾來助你。”
井口上方,另一個聲音響起。隻見又一名仙官現身,身著玄色雲紋道袍,手持一柄玉如意,神情淡漠。他並未直接衝下,而是站在井口,將手中玉如意朝下一指。
無數金色符文從玉如意中奔湧而出,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在洞底化作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籠,這牢籠並非實體,卻是由“禁錮”、“鎮壓”、“削弱”的法則凝聚而成,範圍籠罩整個洞底。
胡衍頓時感到周身一沉,如陷泥沼,妖力運轉滯澀,身法也慢了下來。
原本與胡衍單打獨鬥就倍感壓力的雷部仙將,見狀精神大振,怒喝一聲:“妖孽受死!”雷戟光芒再漲,攻勢如同狂風暴雨,趁勢猛攻。
胡衍頓時陷入絕境。上有法則牢籠壓製,下有強敵猛攻,他以一敵二,頓時左支右絀。優雅的身法終於變得凝滯,月白長袍被淩厲的戟風雷電劃破數道口子。
他勉力支撐,以精妙招式化解大部分攻擊,但仍被幾道逸散的雷光擊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身形從半空被硬生生壓回洞底,踉蹌幾步才站穩。
“妖孽,不自量力。”道袍仙官冷漠開口,與雷部仙將氣機相連,兩人力量合作一處,威壓再次暴漲。
雷部仙將高舉雷戟,引動九天神雷,戟尖凝聚出一顆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刺目雷球。
而道袍仙官則淩空書寫符籙,一道巨大的、由無數“誅”字神文構成的金光掌印,在井口上方迅速成型,封鎖了所有退路,攜帶著天規的絕對意誌,緩緩卻堅定地朝著洞底壓來。
巨掌未至,那恐怖的壓迫感已讓洞壁龜裂,胡衍護體的妖力光罩明滅不定。
洪浩癱在地上,目眥欲裂,五內俱焚,卻又無能為力。此刻若謝籍他們在場,這等場麵本不在話下。
胡衍麵色蒼白,抬頭望著那緩緩壓下的、代表天規裁決的巨掌,又瞥了一眼身旁懸浮的,靜靜散發著灰蒙蒙流光的斷界劍。他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瞬間被決絕取代。
“小友,借劍一用。”
他猛地探手,一把抓住斷界,來不及細想,便朝上對著巨掌猛地一揮。
並無驚天動地的聲勢,一道灰蒙蒙的細微劍氣,順著胡衍揮過的軌跡,無聲無息逆空而上。
下一刻,讓兩名仙官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那蘊含著天規律令,看似無可摧毀的金光巨掌,在與灰蒙蒙劍氣接觸的瞬間,竟如同刀切豆腐一般,被從中無聲無息地一分為二。凝聚的法則結構瞬間崩解,巨大的掌印轟然消散,化作漫天金色光點。
這還沒完。
那灰蒙蒙的劍氣去勢不止,驟然掠過雷部仙將正凝聚雷球的右臂,以及道袍仙官持玉如意的左手。
“噗嗤!”
兩聲輕響,幾乎同時響起。
雷部仙將的右臂,自肩膀處,齊根而斷。那由純粹神光仙元凝聚,堅逾金剛的手臂連同那杆雷戟,瞬間與本體分離,化作點點雷光崩散。
道袍仙官的左手,也自手腕處被平滑斬斷,玉如意當啷墜向洞底。
“啊——”
兩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同時從兩名仙官口中爆發。
他們驚駭地瞧著自己瞬間被斬的手臂,斷口處卻有一股詭異的,持續侵蝕仙體本源的劍意纏繞,不斷蠶食身體……
“不,這是什麼力量?”雷部仙將驚恐地看到,那灰暗氣息正順著斷臂處的經絡血脈,急速向上蔓延,他試圖運轉仙力逼出甚至斷臂重生,卻發現平日裡如臂指使的仙力,在這灰暗氣息麵前竟如同雪遇沸湯,觸之即潰。他的神體,正從傷口處開始,不可逆轉地走向崩解!
道袍仙官亦是麵色慘白,他試圖以無上玄功鎮壓手腕處的侵蝕,但那灰暗氣息無視一切防禦道法,直接腐蝕他的仙基本源。他清晰感知到自己苦修萬載凝聚的仙體正在變得虛幻,仿佛要從這方天地中被徹底消除。
“法則……這是斬斷存在根基的法則!”道袍仙官終於意識到了這劍氣的本質,發出了絕望的嘶吼。這已非殺傷,而是徹底的湮滅。
能斬斷天地連接的斷界,豈是兩名小小仙官所能抵擋,
兩名仙官再也顧不得追殺胡衍,瘋狂地催動畢生修為,道袍仙官甚至祭出數件護體仙寶,雷部仙將周身雷光爆閃試圖淨化,但一切都是徒勞。
那灰暗的湮滅之力如附骨之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他們的神體。
慘叫漸漸變得微弱,璀璨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先是四肢,然後是軀乾,最後連頭顱也開始模糊、消散……
最終,在極度痛苦與不甘中,兩位威震一方的天庭仙官,他們的神體、仙元、乃至神魂印記,都被那霸道的劍意徹底侵蝕、湮滅,化作了最原始的虛無,消散於天地之間。
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真正是形神俱滅。
深洞底部,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斷界劍身那灰蒙蒙的光暈微微流轉。
胡衍手持斷界,麵色蒼白如紙,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強行催動此劍,哪怕隻是引導其一絲劍意,對他神魂和妖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他望著兩名仙官徹底湮滅的地方,滿眼皆是驚駭之色,不複先前從容。
他知此劍不凡,但終究還是大大低估了此劍之威。
“斬斷存在之基……”他低聲喃喃,語氣中充滿了複雜。這小子合劍,所圖必是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勾當。
他緩緩將斷界劍插在身邊的地麵上,劍身輕顫,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嗡鳴,隨即光華內斂,恢複了古樸沉寂的模樣。
隨即輕歎一聲:
“小友……青丘,終究還是被你拉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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