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和鬆子從省城忙完藥材的生意,匆匆回到古城,駭然古城已經翻天覆地。
古城的城牆成了一片豎起的西瓜地,革命黨的人頭密密麻麻。革命黨的名字貼在雪白的布告上,每個名字都背了殷紅的兩道馬叉。蔡副官取代白樹新做了參謀長。郭江龍說到白樹新有一絲愧疚,有一絲無奈。好在當時他被麻翻卻也無能為力。
鬆子遙望白樹新的人頭,伏在地上,叩頭三響。回到蓮花塘,田頭多了一座中英的新墳。
鴻銘和紅婉新婚燕爾,一直沒去軍營,躲過一劫。
“鬆子不去了。我也不去了。白先生死了,中英死了。再去二團沒什麼意思。”鴻銘道。
“嗯。世道太亂。革命黨這次賠個精光。不過,這亂世,我看朱讚他們站不長。看看白先生,謝副縣長這些人!最終這天下還得是革命黨的!”光宗道。
“哎,你們說,按道理,中英是隊官,城牆上竟沒有掛他的頭,比他不顯的人頭都有。那就是他們肯定沒得到中英的人頭,你們講,中英可能沒死不?”
“我特地問過郭團長。他打聽過。胡德說,中英受槍傷,跳下懸崖,落進黑虎江。懸崖那麼高,摔下去哪有不死?就算摔不死,江水那麼急,也淹死了。哪有不死的。胡德派人特地下去找過,想割了頭領賞。連個屍體都沒找到,肯定死了。這麼多天了沒個音信。胡德索性就算他死了,多了一個功勞。”
格花聽著拔出尖刀,噗著插入桌子:“總有一天,殺了胡德這畜生,替白先生和中英報仇!”
紅婉輕輕撫摸肚子,此刻無言垂淚:孩子,你還沒出生,你親爹就死了。
芸兒忽道:“光宗講的對。沒人見到中英的屍體,那中英就有可能活著。”
“芸兒,我也希望他不死。可是就算摔不死,淹不死,深山老林的,這麼多天也被狼啊熊的吃了。活得可能性太小。”鬆子道。
芸兒望著窗外連綿起伏的群山。
“光宗,中英自小在山中打獵。他在山裡如魚得水。你還記得那次,我們被土匪綁架,三個人在青雲峰的樹林裡?再密的林子,憑感覺他都能走出來。他就像山的孩子,山神會保佑他的。”
小哥幾個在說道的時候,中英正躺在竹林旁一間茅草屋子裡。腿上胳膊上背上綁滿了紗布帶。山娟子一勺一勺的往他嘴裡送著白米湯。
黑虎江把他送到了一百公裡開外的來縣。山娟子老爹一槍斃了老狼,把他馱回山村。在他昏迷中,老爹扒掉他的破爛軍裝,扔到灶膛裡燒了。又用火浴了刀片,挖出他身上的彈片。這都是山娟子後來告訴他的。
你可能睡,睡了四天四夜。山娟子低聲嘟噥。
城頭變幻大王旗,外麵的世道越發混亂。可這片子村躲在深山裡,就像世外桃源。傷筋動骨一百二十天,中英從山崖上摔下來,左腿骨折,右肋骨骨折,到處是傷,直到冬天一場大雪覆蓋了遠山近樹,中英才能下床走路。下的床來,中英跪在老爹麵前,謝過救命之恩。
中英道,我這條命是你們救的。他日若有出頭之日,定當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