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廖醫生,陳醫生,你們怎麼來了?奧呀,真是及時雨,及時雨。”
“劉隊長,嚴隊長讓我們,過來幫你。嚴隊長在辦公室那兒等你。”
“這就拜托二位。謝謝。陳長江,這兒交給你負責。學完後,隊伍帶回宿舍。七點鐘,準時帶到自習室。”
“是!”長江是今天的值日。
光宗胳膊肘一捅繼白,“是她們呐,醫生。”
劉隊長一走,隊伍立刻活躍起來。雖然還是坐在原地,身體不敢少動,但是疲遝的臉上,肌肉重新活躍起來,甚至有人切切私語。憑空冒出兩個漂亮的姑娘來教唱歌。同學們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熱情昂揚。疲憊怠惰一掃而空。
姑娘們的歌聲破空響起,連隔壁的一隊學生都忍不住側耳傾聽,操場上片刻安靜下來。兩位姑娘想來都學過音樂,歌聲悅耳流暢,和劉隊長破銅爛鐵,磕磕畔畔的嗓音一比,自是雲泥之彆。小夥子們學的倍兒有勁,沒過多久,二隊已經能夠連貫的唱完整首歌曲。歌聲雄壯,氣勢磅礴。其他隊的學生嘖嘖讚歎和羨慕。暗道:若是我們也有這樣的姑娘來教,準不比他們唱的孬。
夕陽籠罩的草場,像一個金色溶溶的光之湖。兩個姑娘披著迷人的光芒歌唱。大家一起跟著唱。對於二隊的學生來說,這是一天裡意料不到的愉快時光。甚至多年以後,當這些學員曆經血與火的洗禮,經過陰謀和陽謀的跌宕,經過名和利的翻滾,依然記得這一刻如晨露溫柔而純潔。
時間趕著人跑。唱完歌,大家回到宿舍。長江剛喊解散,光宗第一個衝進洗浴間。反複推掉幾層汗脂汙垢,譬如脫掉幾件肮臟衣服,每個毛孔從窒息中醒過來,渾身舒暢。胡金鴻等在外麵,數次擂門,光宗才從裡麵走出來。
“毛病,搞這麼長!彆人不洗了!”胡金鴻嘰嘰歪歪。
七點鐘坐在自習室裡。曾胡治兵語錄,步兵操典,戰術教程這些書籍,讓繼白沉浸其中如饑似渴,直到下課號吹響,才驀然驚醒。抬起頭來,整理好桌麵,回到宿舍,迅速的躺倒床上睡覺。
燈熄滅,黃埔軍校的第一天在他們的睡夢裡安然過去。好多人都是這樣子的,疲憊把他們牢牢的摁在床板上。光宗沒有睡著,當渾身都愜意的放鬆下來時,腳巴心裡的口子開始刀割般作疼。他眼前浮現出劉教官凶橫的麵目。
麻的!他嘟噥一句,肚子開始嘰嘰咕咕的叫喚。一日三餐,都是一碗飯,一個饅頭,菜裡沒什麼油水,更不要說見到葷腥。飯菜難以下咽,更何況必須五分鐘內狼吞虎咽!所以,一天下來,他肚子裡實際上沒有什麼米食。他翻身,把咕咕叫喚的肚子壓在床板上,恨恨得嘟噥:這軍校太窮了。這麼窮,有什末實力可以站穩,有什末能力去打倒軍閥?想當年,過江龍的土匪窩,朱讚胡德的部隊裡,可比這兒闊氣的多。若是喂這豬狗不吃的夥食,還被練的像牛馬一般,那人呆的多久?人來這兒啥子呐?光宗不覺沮喪。
繼白沒睡。他伸手把壓扁的饅頭悄悄遞給光宗。他想起當年青雲峰上,他把山芋遞給光宗。對於他來說,今天的苦和累屁都不是,比這苦比這累,他經曆得太多,他是在苦和累裡長大。他抑製不住興奮,覺得這是極不平常的一天,開天辟地的一天。他活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天是這樣度過的。和一群誌同道合的兄弟朋友在一起:長江,光宗,鴻銘,鬆子,嚴教官,劉教官,還有兩位女醫生。還有令人尊敬的校長,黨代表!每一分鐘都緊張,都努力,都拚搏,都收獲。沒有一分鐘是白白浪費的,沒有用的。這一天是飽滿的,豐實的。他的每一根肌肉都在顫動。他想到了白先生。是的,先生,我這是在追隨你的腳步,走和你一樣的道路。明天會怎樣呐?
黃埔島像一個巨大的飛盤,在珠江中高速的旋轉,一刻不停,甩起浪花奔湧。
“訓練要刻苦,戰場猛如虎。”在夢裡,繼白聽到劉教官破鑼般衝他吼叫。他立刻渾身繃緊,雙腿啪的一並蹬的筆直。兩隻大腳結結實實踹在鬆子的小腹上。
鬆子抱著著肚子齜牙咧嘴:中英,你個王八蛋,老子還沒結婚,你要叫我斷子絕孫呐!
實在對不住,我做夢呐。見諒見諒!沒踹到要命處吧?還好還好!
還好?!待會兒,我做夢,殺了你!
哪個在嘈嘈?!不睡覺?出來跑十圈?!門外傳來值班軍官的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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