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古城,知道我的防區。還不給信。這真不夠意思。要不我讓張鵬天天到碼頭攔你。你準備就滑過去,不來看我?”
“怕給你出麻煩塞。你知道的,我從武漢,轉長沙,那是落荒而逃,灰頭土臉。前有堵截,後麵還有追的勒。”
“你說的。彆的地方我不管,在我的轄區,誰要動你,我揪下的腦袋殼子來做球踢。”
山娟子鋪下一桌子好菜。
“來,陳大哥,這是校長獎勵我的酒,咱們把他消滅。”
“校長的酒,那定是好酒,我還沒得福氣喝過。沾你的光嘍。”
“來,張鵬,你也坐下,今天一起陪陪我陳大哥。”繼白素來酒量不行,拉著張鵬陪長江喝酒。一彆經年,世界變化之大,猶如滄海桑田。兄弟二人頗多感慨。張鵬在邊上頻頻斟酒,殷勤添菜。
想當年,國共一家,東征北伐。如今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大哥,此番南下有何打算?”
“老弟,對你不說假話。”
“奧。”繼白側耳傾聽。
“那是我黨的秘密,不能說。”長江一本正經。
繼白哈哈大笑:“張鵬,你看,陳大哥還是那麼幽默。”
“陳長官幽默,那是黃埔有名的。來。陳長官,我敬你一杯!”張鵬也笑。
“大哥,對你我也不說假話。你可能去這裡。”說著,走到牆邊,他用食指一點地圖上的南昌。“對不?”
長江道:“老弟,拋去黨派紛爭,我們情同手足。這一輩子,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有一天,咱兩在戰場上麵對麵奧。”
“我也是。在黃埔,論腦瓜聰明,光宗第一,論德才兼備,我最佩服大哥,論私交舊誼,我最想和大哥,並肩戰鬥。若有一天,真和大哥對陣,我寧願解甲歸田。”
“隻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哥,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現在你們處境極為困難。大哥為什麼還一意孤行,一條路跑到嘿?”
長江倒一杯酒灌入喉嚨。
“老弟,東征北伐,你最清楚。我們多少黨人拋頭顱灑熱血?蔣校長卻背信棄義,對我們黨人舉起屠刀,多少好同學血流成河。目前處境是比較困難。我跟著我們黨乾,就以為我們黨做事,我認為對。隻有作的對,才符合道義,符合道義,才能救百姓,救中國。還有啊,我們黨雖被蔣校長捅了一刀,損失慘重,但不會絕望,這隻是黎明前的黑暗。老弟哎,三年河東,三年河西。今天你保護我,說不準,三年後,我要保護你嘍。”說罷爽朗大笑。
“大哥。我最佩服你,和你在一起,刀架脖子上都能笑。大哥,今晚就睡這。咱們就像廣州一樣,徹夜長談抵足而眠。”
“那弟妹得怪我嘍。”
山娟子道:“瞧大哥您說的。您是繼白的大哥。看他今天高興的。我可沒見他這麼高興過。你們好好嘮嗑,嘮幾夜多好。”
次日早飯剛罷,二人在院子裡聊天。電話丁丁想起來。繼白拿起電話。
“範繼白!”電話裡傳來他熟悉的浙東腔。
範繼白啪的立正:“校長好!校長早!”長江一愣,也豎起耳朵。
“你為什麼不在司令部?”
“報告,校長,今天在家,招待朋友。”
“朋友,什末朋友?陳長江吧?”
繼白詫異:“是!”
“他在你旁邊吧,叫他聽電話”。
“是!”
長江接過電話:“校長好。學生陳長江。”
“哼哼。陳長江!你玩夠了沒有?瘋夠了沒有?該回來了吧?”
“報告校長。長江立誌追隨我的理想。我不會回頭。”
“陳長江!你還執迷不悟!你是黃埔的精英。前麵的荒唐,我隻當你年少輕狂,不和你計較。你救過我的命,隻要你過來,我虛位以待。範繼白是少將師長。隻要你回來。你也是少將師長,而且,我中央軍,任何一個師,隻要你回來,隨你挑,隨你選。看中哪個師,我立刻給你!”
長江道:對不起。我誌向已決,絕不回頭。
“你決定了?!”
“是!”
“你怎末這麼死強!把電話給範繼白”!
“範繼白!”
“到!”
“我命令,扣押陳長江!”
“是!”
“我命令,你勸說他迷途知返”!
“校長,您都勸不成,我哪行?”
“閉嘴!這是命令!”
“是!”
那邊電話啪的掛了。繼白看著長江,搖搖頭:“校長這麼快就知道你在這裡?”
“看來,我一路都被盯上了。”
繼白嘿嘿樂起來。
“你傻笑什末子?”
“陳大哥。校長對你的行蹤既了如指掌,有不抓你。我就不用擔心你的安全。既然這樣,你也沒必要躲躲藏藏了。張鵬,給陳大哥,換上我的軍裝,大大方方到我師裡逛逛去!”
“你的將軍服,我可不敢穿的。”
“校長說了,你也是少將師長。穿的。”
長江一拳捅在繼白的肚子上。“給我下藥是吧。去就去的,你的軍裝我不敢穿,穿了變成你們的人了。”
半天不到,陳長江到來的消息傳遍一師。隻要是黃埔出身的軍官,很多不認識陳長江的,但沒有不曾聽聞這位學長大名的。皆仰慕久,遂借各種由頭,紛至遝來一睹風采。繼白約束部下嚴厲,平常部下沒事都躲著他。不過,此番衝著黃埔名將陳長江的名頭,大家都擁至師部。難得的是,師長和副師長這次親切隨和,來者不拒,均笑臉相迎。
三天後,長江道:“老弟,你的扣押任務,完成了吧,我該走了。”
繼白不舍,送了一程又一城。從古城到華資,直到出了自己的轄區。
“老弟,送君千裡,還是一彆。大哥最後送你幾句話。”
“大哥請講。”
“老弟,始終記著白先生遺願,效忠孫先生,效忠國民黨。但現在的國民黨,已經不是孫先生的國民黨,不是白先生時候的國民黨。鴻銘和你一樣也是白先生的弟子,可惜,他英勇捐軀。我想,若是白先生地下有知,也會痛恨蔣校長現在的所為。你要好好想象,現在哪個才是真正在為中國好,哪個是獨夫民賊。你照著自己的良心做事,而不是死忠於一個諾言。這才是,真的實行白先生的遺願。”
望著長江一行淹沒在地平線的晚霞裡,繼白久久佇立,才悵然撥馬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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