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點頭應道:“您請坐好。”說罷,車夫便拉起車,穩步前行。
周衝坐在車上,思緒如紛飛的柳絮。他凝望著街道兩旁的景象,心中既有對未知的忐忑不安,也懷揣著一絲隱隱的期待。
不一會兒,人力車便抵達了媽祖宮。周衝緩緩下車,目光仔細地審視著周圍的環境,接著又抬眼望向媽祖宮內的情形。他隱隱覺得對周遭的環境有那麼一絲熟悉之感,但對於宮內的布局陳設卻感到十分陌生。也許是後世經過了重建吧,畢竟曆經百年滄桑,自己也難以知曉這座宮廟曾經曆過何種變遷。他恭恭敬敬地上香,虔誠祝禱,衷心感謝媽祖娘娘的庇佑。
接著,車夫再次拉起車子,載著他前往正學門。周衝在正學門處駐足停留了片刻,唯獨對牌樓後麵的水池,以及水池之後的台階,萌生出一絲熟悉的感覺。他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口中默默數著,總共49級,一級不多,一級不少。長歎一口氣後,他就地坐在台階上,從兜裡取出煙盒,輕輕彈出一根,點燃。猛吸一口之後,他長長地吐出一團煙霧,內心猶如泛起了驚濤駭浪,這應該就是自己百年前的家鄉了。雖然沒有什麼建築能夠曆經百年滄桑而完整保留,但大體的地形地貌並沒有發生太多改變。也許人類本身,以及他們的造物,對於大自然和悠悠時光而言,隻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他不確定自己獲得超能力,是不是冥冥中的某位故意為之,是否肩負著某種使命。但他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這片飽受災難土地上的人們過得更好一些,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這是他這個受過後世高等教育,所謂知識分子的良知。未來會如何,誰知道呢,且走著看吧!
周衝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努力回憶後世的道路走向,沿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跨越了時空。
臨近午時,周衝回到客棧,在門口遇上車頭輝:″輝老板,請教您尊姓大名,老是這麼稱呼,實在是不禮貌。"
"我本名孫德輝,以前年輕,學人爭強鬥狠,留下了這麼個渾號,平時大家叫慣了,也就習以為常了。您午飯吃了沒,要不在客棧對付一口?"
″孫老板客氣了,我在外頭吃過了,這不剛剛散步消食回來的。聽說您這裡有辦身份證明的路子,您知道的,我的行李都遺失了,不辦個身份證明的話,出門辦事多有不便。您看能不能幫個忙辦一個。"
"好說,看你這斯斯文文,細皮嫩肉的,應該不是歹人。這忙可以幫,不過這費用嗎——"
"費用好說,不知多久能辦成?"
"通常的情況,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
"那能不能不通常呢?您受累給辦個加急。"周衝眨眨眼示意。
"喲,周先生,果然是留洋回來的,見多識廣。正常辦的話,要30元大洋,加急的話要50元,定金10元,不管最終能不能成,定金不退。您考慮考慮,決定了再給個答複。"孫德輝說完,、身準備回櫃台後麵去。
"不用考慮了。請孫老板加急辦理吧。″周衝遞了十個銀元過去。
孫德輝詫異地看了眼周衝,接過銀元:″周先生果然有魄力!那我先幫周先生登記一下相應信息,今晚就開始替您走走門路。姓名、籍貫……"
其他的都糊弄過去了,問到地址時周衝故意說了個隔壁市的地名:″馬甲鎮……"
"馬甲鎮不是隔壁市的嗎?"
"啊,小時候我跟隨父母經商,就在洪頭鎮生活,後來國外親戚生意忙,於是全家留洋去國外。但我記得戶籍證明上寫的是馬甲鎮,我還想著明天回去看看,這種情況您看該怎麼辦?"
"唔,這倒是不麻煩,寫個戶口遷移就好了。隻是你在洪頭鎮這裡,有沒有親戚或者有記名的房產?"
"離開前賣了。可不可以現買一處?″
"可以倒是可以,隻是近年來洪頭的房價漲得厲害。價格從80元的茅草房到上千元的洋房彆墅都有,普通四間房民居因房屋質量、新舊、所處地段,價格在200到400之間。"
"我離鄉太久了,這剛回來兩眼一摸黑,找不著門道。一事不煩二主,您給介紹介紹,居間費按行情高兩成。位置要僻靜一些,占地麵積要大一些,房子破一點沒關係,到時可以拆了重建,交通方便就行了,其他的沒什麼要求。"
"這附近有一處房產,位置不算僻靜,但是麵積夠大,交通也方便。主要是那主家與我有舊,曾委托我出售這外房產。我這客棧出門往東百多丈遠的位置,有座草寮你知道不?"
"嗯,昨天我還在那裡避雨來著。位置是可以,隻是那地方也太小了吧?"
"那還小?沿街十五丈寬,兩畝地,還小?"
"哦,那還真不小。隻是這麼好的地段怎麼會沒人要?"
"唉,那地太旺了。"
"怎麼說?"
"說來也是可憐。那塊地原是劉財東的,他家、經營綢緞莊生意,開業僅三年時間,聚斂了應該有不下數萬元的家資。那十數間店麵,每日人流不斷,連帶著我這裡的生意都好了許多。可惜他福薄壓不住啊,兩年前他娶妾的時候,廚房走火,店鋪連帶庫房被付之一炬,幸好當時人沒事。可惜屋漏偏逢連陰雨,在他拿出積蓄準備東山再起時,被泰利洋行的洋鬼子,利用合同漏洞做局再坑了一把。劉財東當場氣急攻心吐血暈迷,拖了半個月也沒救過來,最終含恨而亡。後來有傳言說,有高人指點過他,福薄居旺地,必有災殃。又言,火燒旺地。兩個月之後,果然應驗。後來劉家出不起重建的錢財,索性蓋了個草寮以示那是有主之地,全家躲鄉下去了。有意向的購買的聽到消息,紛紛打了退堂鼓,所以到現在,就保留了這麼一個草寮。"
"那他們想賣多少錢?"
"當初開價1000銀元,這麼久無人問津,我看800他們也願意賣。"
"好,那這事就拜托孫老板了。如果800元的價格能談下來,居間費另外加20元。"
"好,我下午親自去一趟。"
"阿毛這孩子不錯。聰明,勤快,我想讓他再給我幫幾天忙。"說著又遞了十個銀元過去。
"不用,不用。阿毛是我表姐家的孩子,能跟在周先生的身邊曆練是他的福氣。”孫德輝攔手拒絕。
″這錢還是要付的。目前我是孑然一身,缺幫手。這要是隻讓孩子在我身邊忙活一兩天,我給他個一兩塊銀元買零嘴也就罷了,估計至少還得忙活個十天半月。皇帝還不差餓兵呢,總不能讓人白乾活不是。"
"這樣,這錢我不能收。他父母明天一大清早會過來,到時你直接交給他父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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