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懼……”
“我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刻竟會來的這麼快……”
蕭聰喃喃地說,自言自語著。
感覺靈魂再也無法支配意誌,就快要無法支撐著身體來維持這半塌半坐的姿勢,於是,蕭聰將胳膊一點一點地往後挪,上半身緩緩下傾,並將盤著的雙腿抻開,直到身體完完全全地貼在地上,他長舒了一口氣,又微微地笑了,臉上浮現出一種不應該在十四歲少年小臉上出現的安詳。
石洞中靜悄悄的,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半入寂滅狀態的蕭聰氣若遊絲,眼睛眯成一條縫,深黑色的瞳仁在這條細縫中間隱現,偶爾還能動一動,或許現在的他也就隻剩下眼珠還能動了。
易靈石蠶食著蕭聰的靈魂,蕭聰似乎能看見一絲絲肉眼不可見的魂力從他身上一點一點地被無形地抽離。
說真的,這沒有任何痛苦可言——如果恐懼不被算作是一種痛苦的話。隻有越來越沉、越來越重的疲憊如潮水般陣陣襲來,讓受難者感覺昏昏欲睡。
感覺身體越來越輕,世界越來越遠,感覺越來越難以捕捉到對世界的感覺,蕭聰嘴唇又動了動,可能是想說什麼,但卻已說不出,他隻能用僅剩的意識在心裡自言自語道:
“走了,結束了,父親,彆了……”
……
與此同時,歐陽尋正在另一間石洞裡,透過一麵石壁看著發生在蕭聰身上的這一切,兩道如珠鏈串子般的眼淚,在這個身高十尺有餘的魁梧漢子臉上一掛而下,他重拳緊握,身體在不停地顫抖。
“老祖,為什麼!為什麼!”
歐陽尋歇斯底裡,朝著空曠寂寥的石洞近乎是詰問般地大喊,隻是一陣陣回聲過後,山洞重歸寂靜,聽不見任何響應。
“這怎麼會是他的選擇!這怎麼會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又是一陣陣回聲過後,山洞依舊寂靜。
片刻後,歐陽尋輕閉上雙眼,但眼裡的淚還是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他張開嘴長長地嗬著氣,咽了口唾沫,然後像一個受傷的孩子般委屈地低下頭,啜泣著吸了吸鼻子,最後又抬起頭,將一雙哭紅的淚眼轉向方才那方石壁上。
此時那方石壁上再沒有半點動態,甚至連一下眼皮的微動都再尋不見,隻有一個身材勻稱而飽滿的裸身少年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他儀態自然,麵容安詳。
好久,好久,石壁上一直沒有半點動靜,但歐陽尋還是立在那兒定定地看著,他目不轉睛,目光聚焦在石壁上那似乎近在眼前的裸身的人兒,他滿懷希望的目光似乎要形成一個炙熱的焦點,將那裸身人兒已是熄滅了好久的生命之火點燃,然而,不知是因為自己熱切希望的溫度不夠還是怎的,那焦點處的人始終一動不動。
“老祖說,奇跡會發生的……”
歐陽尋呢喃道,於是,他那剛要暗淡的眼神裡突然又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不知名的光彩,仿佛一切儘在咫尺,唾手可得,然而隻是要他再堅持一下,再往前走一小步就可以了。
一天一夜過去了,那石壁上的人兒還是始終未動。
歐陽尋的目光在這一刻終於還是暗淡了下去,兩道珠豆漣子不由自主地再次奪眶而出,沿著麵部輪廓上的溝壑一路滾落,他掩麵失聲痛哭,低沉而又壓抑的“嗚嗚”聲不停地在空曠寂寥的山洞中回響,仿佛有一陣陣悲戚的風不停地從某一不知處的孔洞中直灌進來,吹得這四壁上的每一塊山石都為之心傷。
歐陽尋絕望了,他終於還是絕望了,透過這方堅硬平整的石壁,他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身體的冰冷和僵硬,他那顆滿懷著熱切希望的心憑借著最後一絲奄奄一息的火焰在絕望的圍剿中孤軍奮戰、苦苦支撐到現在,最終卻還是在冰冷的絕望中被浸滅。
這就像是一場戰爭,兵敗如山倒,他無處可逃。無形而冰冷的絕望和難過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將他淹沒,他像一個溺在水中卻不識水性的人,隻是他早已沉在水底,連掙紮和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冰冷使他的身體麻木,無形的絕望無孔不入,它們從他的嘴、耳朵、鼻子甚至是每一個毛孔不斷灌進來,這沉重而壓抑的悲傷,以近乎達到了他生命所不可承受之重。
……
渾渾噩噩,朦朦朧朧,蕭聰感覺自己放佛是做了一個離奇的夢,而且昏睡連好長時間,終於在此刻醒來。
“這是哪兒……怎麼我還在這兒!”
他定睛一看,發現竟還是夢中的那方石洞,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看見了躺在不遠處的那具無比熟悉的身體,還有在周圍散落的成千上萬個“自己”。
“該死!”
蕭聰語氣中帶著幾分惡毒,他破口大罵,一股子欲哭無淚的憂傷在他的意識裡迅速蔓延,他有氣無力地哀歎道:
“他仙人的,這跟魂飛魄散有什麼區彆,完了,我蕭聰雖年少得誌,英年早逝也就罷了,竟還落得如此下場,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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