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蕭聰才從床上起來,走到緊挨著房門的盥洗架旁,從水桶裡舀一瓢水倒進銅盆裡,而後將整個頭浸入其內,冰涼的水中如有細細密密的銀針般不停地紮著火燙燙的臉和知覺所剩無幾的頭皮,那涼意似是穿透了皮膚直達腦髓,感覺甚是舒服。
可如此還是覺得不過癮,反而將身體裡的一股子邪火勾燃更甚,於是他從窗戶爬出,走過房頂來到客棧的後院,尋著一口老井,縱身跳了進去。
“父親、秦管家……”
自天道軒回到蕭家之後的種種一幕幕在腦子裡被無情翻閱,蕭聰想製止,卻發現自己對此無能無力,於是他隻能束手就擒,讓自眼眶奔湧而出的淚水混進井水裡。
在老井裡呆了大概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蕭聰才從裡麵爬出,濕漉漉的頭發有的貼在頭皮上,有的貼在臉上,濕漉漉的衣服緊貼著皮膚,他從井口一步步走出,水漬淋成一道在月光下泛著光的晶瑩小路。
從窗戶回到房間,席地而坐將《冰心訣》整整運轉了九十九個周天,少年睜開眼,也不顧換下還在不停往外滲水的衣服,甚至沒有站起來,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兒,借著剛剛冷卻的思維,盤算著近後該怎末辦。
這一盤算,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蕭聰寅時再次從窗子爬出來到房頂,修完早課後又從自窗戶爬回房中,換下昨晚被井水浸濕又自然風乾的衣服,一番洗漱後走出房間,見到已早早等候在房門前的鴻翔。
“哥哥,早上好。”
鴻翔對蕭聰和揮揮手,熱情滿溢地打了聲招呼。
蕭聰臉上艱難地擠出一個勉強得不能再勉強的難看笑容,回應道:
“你也早。”
而後徑直從鴻翔身邊走過,往樓下行去了。
身後的鴻翔看著蕭聰一點一點矮下去的背影,半晌,低頭歎了口氣,而後抬起頭來臉上又掛滿璀璨的笑容,撒開腿向已行到一樓的蕭聰追去。
經過一夜思考,蕭聰決定先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帶著鴻翔在偌大的玄真界遊走一番,他不小心躲避,也不刻意顯露,他要一步步地往玄真界中部走,一來要探查事情的真相,二來好好看一看,到底有哪家哪戶欲要對他妄加不軌,認認真真地做本帳,預備著以後好收息。
但首先,他得確保自己能將身份掩飾好了,這是整件事情的根本,可不能再馬虎兒戲了。
說到易容藏息,能保證萬無一失者整個玄真屈指可數,要較起真兒來,星流雲的易容術都隻能算作下等,而真正高等的易容藏息,其實是蕭家的法陣才能賦予的,這類法陣在蕭天宇留給他的族藏裡應該也有,之前他在日落山脈裡所用的“畫皮”就是一種,但“畫皮”還是難登大雅之堂,真正能做到瞞天過海欺神騙仙的,他還沒學會。
不過這事兒不能急,也不用急,自從完全煉化了老桑樹的百萬年修為,他對道的理解不知又加深了多少。
以他現在的陣法造詣,就算放在蕭家的長老群裡,那也是數得上號的,雖還不敢與自己的老子蕭天宇相提並論,但總歸算是蕭家有史以來少有的特例,他打算今後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對法陣的參研上,好好看看之前蕭家先祖的以身種陣和以石刻陣是怎麼一回事,若是將這兩項絕技掌握在手,那他蕭聰以後在玄真就不怕沒活路了。
二人出了客棧,沿著長街一直往北走,找了間最近的酒肆又是一通大吃大喝,其實人家客棧早晨是提供餐食的,但蕭聰就是想要找一種發泄,思來想去,便將注意打到了吃飯這件事情上,以吃飯作為發泄好啊,越沒胃口就越是吃,這種簡單的自虐既不傷人,也不害己,順便還能讓鴻翔開心一下,一箭雙雕。
蕭聰這次吃的也是絲毫不顧形象,說狼吞虎咽都是誇他的,葷戒破了,酒戒依在,原因倒不是因為他不想,隻是怕幾杯酒下肚後會不禁悲從中來,再生出點什麼亂子來被人看見,那就覆水難收了。
鴻翔看著坐在桌子對麵的蕭聰那副讓人大跌眼鏡的吃相,笑了笑,隨即也撤掉架子,學著蕭聰的模樣,不顧想象地大吃起來,那架勢比蕭聰第一次請他吃飯時還要過分,或許他覺得這樣會讓對麵坐著的人兒感到稍許開心,抑或說,或許能夠分擔他的些許痛苦吧。
早餐吃罷,二人回到客棧,蕭聰再次將一人關在房間裡,親自沏了一壺清茶,從彌芥中取出一本手劄,認真研讀起來,整整一個上午,他手裡的書籍換了整整十三本,一直到晌午才從房間走出,帶著翹首以待的鴻翔再次下館子去了。
就這樣,除了帶鴻翔出去吃飯,其他時間蕭聰都將自己關在客棧的房間裡,手劄典藏一本接一本地讀,他本就聰明,論記憶和悟性,這世上恐怕沒有多少人能都跟他媲美,而對於他自己來說,這樣的學習,每一天無疑都是一次質的升華。
又是逗留幾日,二人再次啟程往玄真中部走,城於城之間山水美色皆被滿是心事的少年拋在腦後,偶有停駐之時,就會掏出本典籍或手劄來讀,就連走路,腦子裡想的都儘是關於法陣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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