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老打著睡懶覺的幌子混進書房,時間久了,說不通。
二來,喬時為想讀書架上的其他書卷了,總不能一直看書案上那幾本蒙學書卷罷。
……
翌日早晨,父親去了衙門,兄長上了學堂。
不打緊,還有祖父在家,喬時為曉得,祖父是家裡學問最好的一個。
小兒家家的,也沒什麼特彆的能耐,顯露天賦最直截了當的法子,便是背書。
科考一道,要啃下那一本本磚頭般厚的書籍,決計是少不了好記性的。
這會兒,祖父正在自個小院裡搗藥,與平日勾勒作畫時一般,聚精會神,全神貫注。
喬時為手裡握著小棍,在祖父幾丈開外的平地上,佯裝自顧自地玩耍,嘴上一字一頓地背誦“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一句連一句地往外抖,把子路篇從頭背到了尾。
喬時為原打算背個《千字文》就夠了,後來一想,大梁頗為推崇少年神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者,這兩年,三哥、四哥在當地小有天才名聲,再加自己一個也不算多。
所以,喬時為選了昨日背的《論語·子路篇》。
豈料,祖父搗藥搗得入神,或說是習慣了孫兒們平日裡得讀書聲,沒分辨區彆,一時間竟沒注意到是喬時為在背書。
喬時為苦惱,正打算再背一遍……
這時,祖父搗藥得動作忽而一滯,陡然轉過身來,手裡還握著搗藥的石杵子,終於察覺到異樣。
他滿臉不可思議地快步走過來“時為小子,你……你方才在背甚麼?”說話聲都有些顫。
“是三哥教我的。”
實際上,喬見山確實教過。
老爺子依舊不敢相信,又問“教一遍,你便記下來了?”
喬時為搖搖頭,默默伸出兩根手指“教了兩遍才會。”
“了不得,了不得……”老爺子欣喜若狂,顧不得再問更多,先是跑進屋喊道,“孟桂秋,你出來瞧瞧,你小孫子出息了。”
老爺子把事情三言兩語說了一遍。
老太太亦是後知後覺,詫異道“方才是時哥兒在誦書?”他才那麼點兒大,還沒老太太的鐵柄斧頭立起來高。
“不是誦,是背。”老爺子糾正道。
老太太看看喬時為,又看看老爺子,幾番來回,問道“喬老倔呀,你務必仔細再想想……你當真不記得自家的祖墳埋在哪兒了嗎?”
“你突然提這個作甚麼?”
“先是山哥兒,後是川哥兒,如今又來了個時哥兒,誰家讀書人跟兔崽子似的,一窩一窩地出?你說,該不該是咱喬家祖墳冒青煙了?”老太太道,“若是找到了,花些銀錢修繕修繕,年年燒香,指不定過兩年我也能同你吟上兩句。”
老太太說得有趣,老爺子應得也有趣,他道“照這情況,喬家祖先怕是架火將地府點著了,才能冒出這麼多青煙。”
老爺子抱起喬時為,去了正堂,叫他又背了幾段。
喬時為有意背錯一些,但也足夠驚人了。
待到學堂散學,三哥四哥歸了家,喬家院子再次熱鬨起來,他們亦歡喜。
隻是不多一會兒,喬見川突然要出門,說是要去孫家一趟,白其真勸都勸不住。
“娘親,我去去就回……”喬見川撒了腿跑,聲音漸遠。
三哥喬見山“嘖嘖”兩聲,攤手道“這猴急的性子……”
“山兒,是怎麼一回事?”
喬見山說出由來“午後堂間歇息時,四弟與孫鵬比誰的牙齒多,四弟輸了,孫鵬新長了兩枚門牙。”
白其真不解“跟這事有什麼乾係?”
“娘親你不知道,孫鵬苦背了半個月,也沒背完子路篇,四弟是急著去找回場子。”
喬時為一聽,頓時明白,扶額苦笑——以四哥的能耐,不出三天,四哥便能把他的名聲傳得遠遠的,人儘皆知。
……
孫家大門前,喬見川果真是把孫鵬約了出來。
他胸前挽著手,踩在台階上,踮晃著腳,揶揄道“孫鵬,連我家五弟都會背子路篇了,你還要磨蹭到什麼時候……我五弟還不到三歲。”
“喬見川,你喊我出來就為這個?”胖小子呶呶嘴,“你好沒意思,誰曉得你說的是真是假。”
“明日到我家一看,不就知道了。”
緊接,喬見川實誠勸道“你還是要多用功些,免得天天挨夫子的尺子,再耽誤下去,隻怕是我家喬橘子都能背了。”
“這喬橘子又是哪個?”
忽而寒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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