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這才是跋扈
第616章這才是跋扈
桑煙佛土最深處,無邊雷雲和風暴籠罩一座宛如天柱般的雄偉高山。
一條算不上道路的石徑沿山而走,崎嶇難行,旁邊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張嗣源故意用腳尖捅落一塊碎石,側耳認真聽了半晌,卻依舊聽不見落底的回音,耳邊隻有風雪卷動的呼嚎聲。
如此近乎與世隔絕的環境,張嗣源卻在踏上石徑的瞬間,便生出了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他,這些目光或是陰冷,或是警惕,或是遲疑,不一而足,但無一例外,都是不懷好意。
“這條路不好走啊。”
張嗣源心頭不禁感歎一聲,看了眼走在前方的袁明妃,突然挽起衣袖,撩起袍腳掖進腰間,抱起了雙拳,朝著左右拱了拱手。
在這種境地,張嗣源的這番不著調的動作看著屬實滑稽。
就像是市井之中擺攤的賣藝人,在開場之前向聚在四周的看客們自報家門,唱名見禮。
“諸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小子姓張,名嗣源,字義正,是北直隸張家的人,前麵這位是我剛認的乾姐姐。”
聽到動靜的袁明妃用餘光看來,就見張嗣源滿臉堆笑,正對著空氣朗聲開口。
“我們姐弟二人這次上山不為彆的,隻是為了解決一點和林迦婆之間的私人恩怨,絕對不會耽誤各位的大事,更沒有跟各位爭搶的想法。所以各位大可把心放在肚子裡,隻要把事情辦完,我們立馬下山,絕不停留。”
張嗣源一張碎嘴子嘮叨個不停,邊走邊說:“請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們行個方便啊,千萬彆拿用佛國罩我,也彆開夢境拉我,像什麼天軌星辰和血肉稷場,那我更是看都不敢看。我這個人從小就膽子小,又惜命,一受刺激就容易情緒失控,到時候要是鬨出點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在這山腰位置,寒風快的像刀,張嗣源的話音傳出不遠,就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不過他十分確信,那些躲在雷雲之中的人一定能聽到,而且能把其中的意思聽的很清楚。
但他們會不會賣自己這個麵子,又能賣到什麼地步,連張嗣源自己也不是很能確定。
畢竟他自己也是第一次主動往身上套張家這層虎皮,確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
“不過自己老子在大明帝國作威作福這麼多年,多少應該還是能有點威懾力的吧”
這個念頭都還沒散去,張嗣源臉上的表情就突然一垮,猛然抬眼看向半空。
一道魁梧的人影從盤踞的黑雲之中衝出,重重砸落在山徑上。
來人身上穿著一件明黃僧袍,散開的氣勢能感覺得出足有序四的水準,不出意外應該是漢傳佛序中某家寺廟的首座一類的人物。
“他娘的,這麼不給麵子是吧.”
張嗣源嘴角抽動,湧到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見對方眼神驀然渙散,像是被人抽走了意識,搖晃間一頭栽進了山徑旁的懸崖。
“哼,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好霸道的佛序三!”
高天之上,有惱怒的冷哼聲落下。
袁明妃絲毫不為所動,臉上連半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繼續拾階登山。
正準備發飆的張嗣源見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抬手揉散了臉上的冷意,再次露出那張和煦儒雅的笑臉。
“各位彆動怒,我這位姐姐的脾氣本就不是太好,再加上她跟桑煙寺之間仇深似海,現在眼看馬上就能報仇了,難免會情緒激動,所以下手一不小心沒了輕重。”
張嗣源拱手朗聲道:“這件事錯在我們,但請各位放心,這個損失我們張家一定如數賠償!”
“開口張家,閉口張家,張嗣源,難道你隻會拿自己的姓氏當擋箭牌?”
有嘲諷從風中飄來:“本座勸你見好就收,不要過多的摻和進來,現在下山還為時不晚。否則此刻新東林黨已經離開了番地,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姓張’,可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怎麼到你們這些人這裡,這道理就不管用了?”
張嗣源腳步一頓,輕聲自語,臉上笑意更甚,卻滿是濃濃的自嘲的味道。
“到底是張峰嶽在你們眼裡已經老的不中用了,還是我張嗣源平日間做人太低調,看著好欺負?一個個給臉不要臉是吧?行!”
張嗣源臉上漸顯凶戾,抬手指向那聲音的來處。
“剛才跟少爺我這兒裝腔拿調的那個人,你應該是寒山寺的禿驢吧?彆他娘的想否認,少爺我‘六藝’裡學的最好的就是認人和記仇,你躲不了。”
猛烈的罵聲衝霄而上,風雪不敢攔。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一定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說給我父親聽。放心,他老人家應該沒興趣跟伱這麼一個廢物計較。但我提醒你,想巴結我張家的儒序門閥可不少,到時候我一定帶著他們上寒山寺,為你們添油加香,蓋廟捐錢!”
話音剛落,幸災樂禍的竊笑聲頓時四起。
“誰準你們笑了?都給少爺我把嘴閉上!”
張嗣源挑著眉眼,壓著嘴角,以往自嘲是‘逆子’,為人做事沒有半點勳貴架子的他,此刻滿身都是跋扈氣焰,喧囂甚上,沸反盈天!
各種雜音瞬間戛然而止,一聲強忍劇痛的悶哼連同一條被生生撕扯下的手臂從雲層之中落了下來。
“張公子,方才是本尊座下弟子言辭唐突,犯了嗔戒,希望張公子你能既往不咎。”
“你就是寒山佛首虔祖吧?”
張嗣源冷冷一笑,輕蔑道:“你的弟子難道隻有一隻手?”
無人回應,縈繞這片天地的寒意卻明顯更冷一分。
片刻後,又是一條冒著電弧的斷臂被拋出雲外。
“夠了嗎?”
虔祖的話音雖然平靜,但誰都能感覺到其中暗藏的森然。
“還早。”
張嗣源漠然道:“他剛才難道是在用手說話?”
一顆帶著驚懼的頭顱從高處拋落而下,撞在山壁的堅石上,炸出一片慘白的血痕。
“夠了吧?”
虔祖的話音拔高了幾度,張嗣源同樣毫不示弱。
“夠不了!拿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就想忽悠本少爺?沒這麼容易!”
張嗣源怒道:“把他的慧根給我抽出來,今天這件事才能算完。否則我讓六韜的兵序天天揣著械心去炸你的山門,看看你寒山寺的晨鐘暮鼓能不能擋得住他們的自爆!”
“張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剛才你們怎麼不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教你,這叫其所不欲勿施於人!聽得懂嗎?聽不懂我翻譯給你聽,既然大家都不想給對方麵子,那就都彆要了。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資格說話!”
張嗣源一字一頓:“我最後問你一次,這條慧根你是抽還是不抽!”
砰!
一片白色的血雨裹挾著細碎的血肉和械體碎片,零零散散,從天潑灑而下。
寒山佛首還是沒抽慧根,但這片落下的血雨不管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狼狽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