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狂信如毒
第690章狂信如毒
龍虎山上,轟鳴不斷。
如海符篆漫卷夜空,篆身赤紋明亮刺眼,爆開大團大團斑斕且致命的色彩,各式各樣激射的法器帶起風暴般的音波,追逐著一道裹在湛藍真氣之中的銀白身影。
但是無論符篆,還是法器,對於新派道序而言,他們最強力的武器依舊是那在夢境輪回之中千錘百煉得到神念。
可惜滿空激蕩的神念,雖然對陳乞生有一定的壓製,但遠遠達不到致命的程度。
一名靈肉同修的老派道序三牧君,對神念侵襲的抵抗能力實在強得超出了張清禮的預料。
雖然非常不願,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同為序三,但自己和對方在搏殺方麵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陳乞生力扛如此多新派道序的集陣攻擊,打到現在依舊還能生龍活虎。但自己哪怕是被對方一劍擊中,恐怕也要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甚至可能因此丟命。
“怪不得當年天師甘願冒著偌大風險,也要將武當山連根拔起。若是讓他們繼續執掌道門,那新派道序恐怕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張清禮心頭無奈一歎,轉念又想,如果之前張崇源那個廢物不把龍虎山的封存道序浪費得乾乾淨淨,應許自己今日也不會打的這麼辛苦。
“不過身為老派道序如今的源頭之人,如果你陳乞生不夠強,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我苦等多年的良機?”
張清禮負手淩空,目光凝望著遠處在術法風暴間騰挪閃爍的陳乞生,如一把鋒銳無匹的飛劍,朝著自己直奔而來。
“與其合外道,不如合同道。張天師,您當年沒做到的事情,今日徒孫張清禮來做!”
張清禮眼中閃動著專注而興奮的神采,揚臂朝前揮動!
黃粱符錄,靈篆·亂古人煙。
從他體內擴散而出神念攜帶著無聲的敕令,圍困四周的龍虎山道序得令而動,竟似撲向烈火的飛蛾,帶著滿臉的狂熱,朝著陳乞生直愣愣撞去。
轟!轟!轟!
龜裂的皮膚下亮起黑色的華光,道骨上浮現的裂痕似筆走龍蛇的凶狠道紋,一名名道序如同一塊塊人形符篆,在陳乞生的四周轟然爆開。
威力巨大的自爆成功扼住了陳乞生突襲的身影,纏縛在他周身的真氣被削弱得隻剩薄薄一層,如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當新派道序以黃梁修行,序位變得不再珍稀,那低位者就是上位人手中最好用,同樣也是威力最大的符篆和法器。
這一點,張清禮與張希極的行事風格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加凶狠!
“唔”
陳乞生口中發出一聲悶哼,凝聚到極致的神念如同尖錐狠狠鑿進他的頭顱,一股淩遲般劇痛令他的臉色陡然慘白。
麻煩還不止如此,這些侵入腦海中的新派道序神念中還帶著浩瀚如汪洋的記憶,隨便一道,便是千百年的紅塵經曆,數十個世界的掙紮輪回。
混亂中,陳乞生的視線裡充斥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
廟堂上寫就青詞以焚奠蒼天的羽衣卿相。
江湖裡仗劍行走以斬妖除魔的劍仙遊俠。
深山中結廬築廟以參悟自然的苦行潛修。
市井中燒黃紙法水招搖撞騙的赤腳道士.
迥異不同的場景之中,出現的角色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陳乞生的麵孔。
可他自己如同一個旁觀者,在被無限拉長的時間之中動彈不得。
這種詭異的技術法門,陳乞生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陳乞生,這世間的依氣運而生的天才,可不隻有你一個。當年沒能塵埃落定的新舊之爭,今天該徹底畫上一個句號了。”
此起彼伏的自爆轟鳴之中,張清禮的話音依舊清晰可聞。
陳乞生強忍著劇痛和暈眩抬眼看去,就見張清禮雙手高舉過頂,身下的燈火通明的龍虎山驟然響起宏大的鐘聲。
咚!
不是晨鐘,也非暮鼓,大夜之中響起的鐘聲卻擁有洞徹人心般的偉岸法力。
此刻此刻,無論是身處夢境洞天之中扮演修行,還是在現世道觀中回顧總結此前得失的道徒,全都無法反抗鐘聲之中攜帶那股召喚之力,紛紛跪地,朝著懸停空中的張清禮頂禮膜拜。
他們臉上的神情也從最初的驚慌失措逐漸轉為滿足虔誠,星星點點的火光從他們顱骨中冒出,彼此交彙,形成一片虛幻的黑色火海,烏雲一般盤踞在龍虎山頂,蔚為壯觀。
不止如此,鐘聲向四麵八方蕩漾開來,連同山下的貴溪城一起籠罩其中。
緊跟著一片亮度和凝實程度都遠遠不如,但麵積卻龐大太多的黑色火海升騰而起,相互融合。
無以計數的人聲從十麵合圍,玄妙莫名的唱經聲轟然大作,汪洋般的虔誠狂信也在同時湧動起來,聲勢駭人!
這副場景,陳乞生並不陌生。
之前在浮梁城中,他就在張希極的手上見過多次。
可相較於張希極釋術之時惶惶如天威般的壓迫,這道技術法門在張清禮的手中卻透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妖異味道,似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絲毫不留。
張希極用的尚且是黃梁洞天之中誕生的狂信,但張清禮此刻獻祭的,分明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
黑色的信仰火焰包裹住那些自爆的道序,陳乞生腦海中演變的幻覺立馬發生轉折變化。
或是身居廟堂的自己突然頓悟,毅然決然舍棄了一切凡間榮華.
或是行走江湖的自己遭遇了此生宿敵,在慘敗之中幡然醒悟
或是在深山潛修的自己結識了誌同道合的摯友,相約攜手遊曆世間.
或是在市井中流浪的自己終於得到了千載難逢的機緣,可以拜入山門尋求庇護.
無獨有偶,演變的經曆最終都是他登上了龍虎山,在天師府門前跪地乞求,希望得到他張家人開恩。
陳乞生額頭青筋暴起,臉色通紅,無數被修改的畫麵正在侵占他原本的記憶。
如果當一切被儘數覆蓋,那結果可想而知,陳乞生將徹底喪失自我,淪為張清禮的門下走狗。
“陳乞生,當年天下分武剛剛落下帷幕,武當山正值巔峰鼎盛,號稱十萬飛劍百萬法拳,最終結果卻還是難逃被屠光上下滿門,輸的一敗塗地,你知道為什麼嗎?”
在這種情況中,身為一具近戰墨甲的長軍根本毫無辦法,隻能竭儘全力保護陳乞生動彈不得軀體,勉強躲避著一塊塊襲來的‘人形符篆’。
可自爆形成的神念衝擊對他的傷害同樣極大,不多時,甲軀便已經變得破爛不堪,深藏內部的核心更是密布裂痕。
噗呲!
顫抖的手腕突然倒卷長劍,在長軍愕然的目光中,從失去臂甲覆蓋的手臂上削下大塊血肉。
血肉的痛苦讓陳乞生獲得短暫的清醒,不顧長軍的劇烈反抗,強行脫甲而出,反身一腳將對方踢飛出去。
僅僅隻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就讓陳乞生渾身汗如雨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有人影飛撞麵前。
斑駁掉落的皮膚下,是冒著黑色狂信火焰的鋼鐵骨架,轟然炸開!
轟!
陳乞生身影向後拋飛,一簇簇火苗宛如活物,朝著他的體內不斷鑽入。
“因為老派道序的人太自負!太虛偽!太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