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答應了張大人,要安全送你出城。”
麵對態度執拗的商戮,楊白澤也隻能無奈一笑。
“戮哥,咱們現在也算過命的交情了,我有幾個想不明白的問題”
“你說。”
楊白澤看著在身前領路的背影,問道:“這些年你們法序都在哪裡?”
“絕大部分則被派往了遠離帝國本土的各大罪民區,隻有一小部分人不願離開的,留下了錦衣衛當中任職,不過也都在一些非儒序基本盤的州府之中。”
楊白澤恍然,的確也隻有這樣,孱弱不堪的法序才能避免受到儒序的迫害。
否則以這兩條序列千百年積攢下來的宿怨,就算有張峰嶽出麵庇護,恐怕也難以避免門閥借故尋釁。
“你跟商司古是什麼關係?
“是我的族叔,也是如今法序的源頭之人。這些年來,他一直就跟在首輔的身邊,暗中保護他老人家的安全。”
似乎是想要特意說明些什麼,商戮加重語氣說道:“他其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相反,他一直都很尊重,也很感激他老人家。隻是他並不讚同絕天地通這個觀念,也不認為張首輔最後能實現這個目標,所以才會選擇背叛。”
商戮沉聲道:“可他一樣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個法序。”
楊白澤暗自歎了口氣,對於商戮說的這番話,他心頭並沒有不屑和輕視,也不認為這隻是為長者諱的托辭和借口。
因為曾幾何時,他也親身經曆過同樣的事情。
“不知道戮哥你清不清楚我的出身,其實我也發自內心厭惡儒序,因為我的家族就是被門閥所殺。”
“並不是因為我的家族藏著什麼了不起的寶貝,就隻是一塊已經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腦組織切片,這東西很值錢嗎?”
楊白澤搖頭道:“如果是我現在看來,其實根本就不值錢。就算有人拱手送到我的麵前,我恐怕也是不屑一顧。”
“可在那個時候,我的爺爺和大伯卻為了能夠保留下哪怕隻是一丁點切片,故意裝作撕破臉皮,各投一方。一個不惜率領家中子弟以死反抗。一個甘願忍下所有唾罵,跪在地上去為那些強盜領路。”
“我以前不懂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可現在經曆的多了,我逐漸也明白了。”
楊白澤感歎道:“老話常說,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一世為人,要麼死在追名逐譽的路上,要麼活在利益熏心的夢中。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名利給所有人爭搶?就跟你說的一樣,弱者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靠著一條命去賭一線生機。”
“序列之下,不過皆為螻蟻”
“螻蟻.”
商戮低聲複述著這兩個字,背對著楊白澤的臉上神情複雜。
眸光閃動的眼底,翻湧著萬千情緒。
法序這些年看似是遠離爭端,積蓄力量以圖複興。實則說穿了就是東躲西藏,苟延殘喘。
他們又何嘗不是一群稍大的螻蟻。
“所以我相信張首輔,願意舍棄這一身序位.”
商戮的話音戛然而止,手中緊握的法尺微微顫動。
楊白澤順著他的手勢看去,這才發現在廢墟一處陰暗的角落中,蜷縮著兩個小小的身影。
“哥,很痛.”
“痛什麼痛,忍著!不摘了這個東西,你也遲早要變成鬼!”
昏暗的夜色下,少年額頭汗出如雨,可即便是汗珠滑入眼中,他也不敢抬手去擦,手中抓著一柄匕首,小心翼翼的割開女孩頸後的皮膚。
楊白澤看得清楚,少年赫然正在用刀替女孩挖去埋在頸後的腦機靈竅。
笨拙無比的落刀剜開血肉,劇烈的痛苦讓女孩小臉霎時一片慘白,眼中淚珠滾落,卻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隻有指頭大小的靈竅被刀尖輕輕挑出,直到這一刻,少年緊繃的表情稍稍舒緩,屏住的呼吸也終於鬆開。
可隻是為了平息劇烈心跳的一次深呼吸,卻莫名其妙帶起了淡淡的哭腔,無數的委屈似要撞出少年的眼眶。
仿佛是為了發泄般,他抓住那枚染血的靈竅就要扔出,可剛剛抬起的手臂卻被一隻顫抖的小手緊緊抓住。
“哥,不能扔,這是爹花了很多錢買的。爹說過,這比他的命還重要.”
“不要胡說,爹已經.”
少年嘴角抽動,卻始終沒能把話說出口,最後隻能放下手臂,把女孩摟在懷中。
“哥我們明明都是人,為什麼會變成鬼?”
女孩將臉埋在少年的懷中,猩紅的血水順著脖頸蜿蜒流下。
“鴻鵠又是什麼,為什麼爹要殺了娘親?”
“彆害怕,彆害怕.”
少年何曾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隻能用側臉輕輕摩挲著女孩的頭發。
可下一刻,少年的視線卻發現了站在遠處的兩道身影。
“滾開!我讓你們滾開!”
少年猛然從地上竄起,雙手抓著匕首,如同一頭暴怒的乳虎,將女孩擋在身後。
渾然不覺,一道黑影在他身後悄然浮現。
“有罪之徒,束手!”
法尺當頭劈落,無邊的恐懼碾碎了少年反抗的勇氣。
可丟刀癱倒的他,卻沒有忘記用身體去蓋住女孩。
“哥!!”
噗呲!
尺身斬斷頸骨,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血水潑灑間,商戮橫尺四顧,周遭腳步聲如潮水般湧起。
“商戮,把東西交出來。黃粱律境是屬於整個法序的,不是你商家的私有之物!”
“一群雜碎!”
商戮盯著幾張隱匿在眾多黃粱鬼之中的熟悉麵孔,目眥欲裂。
(本章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