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泊秋又放下,“失禮了。”
一杯茶也夠扭捏如此久,察覺到兩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祝箏乾脆地端起茶杯一口氣喝乾了。
溫泊秋看她豪放地牛飲,溫聲關切道,“方才還腹中不適,還是慢點喝。”
大約是因旁人在,他聲音壓的很低,聽起來尤為柔和親切,滿懷擔憂。
祝箏笑笑,“多謝溫公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時,一旁的容衍忽然起了身,惹得兩人同時抬頭,還沒來得及問太傅大人意欲何為,船頭不知是觸了什麼硬物還是遇到了大浪,猛地一傾。
劇烈的抖動震地宮燈上的燭台都倒了,骨碌碌的滾落在地,祝箏也連人帶椅整個往側邊倒去。
燭火滅掉的一瞬間,她沒摔個四腳朝天,反而被人摟住了肩背,淺淡的冷梅香氣霎時將她團團包圍。
借著暮色的暗光,祝箏看清了麵前這個人的眉眼。
真是折了壽!她倒進了容衍懷裡。
早知如此寧願摔個狗吃屎,她真是怕太傅大人拿著那條帕子,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擦一遍。
溫泊秋也摔倒在地上,半晌才爬起來,下意識尋找祝箏,“你沒事吧,祝……”
祝箏悚然,一口氣爬起來撲過去捂住他的嘴,“祝你身體健康!”
夭壽,差點叫他直接揭了老底。
船閣之中一時靜的出奇。雖然燭火尚未重燃,但月光明亮,透過船窗映的幾個人仍有一層銀邊似的虛影。
祝箏感覺後頸一股涼意,緩緩回過頭,湖麵折著微光,照亮了容衍的半張臉,他的眼神冷的像要把人活剮了。
祝箏連忙嘴軟,“太傅大人,我不是成心的,實在是……”
“過來。”容衍聲音壓的很低。
祝箏一愣,過去?茶室不大,他們三個人都隻隔半人距離,她不是已經在這兒了嗎。
還沒等她想明白怎麼“過去”,手臂上傳來一股力道,將她向後拉了過去,祝箏輕呼一聲,旋即感到手被握住,絲綢質感的帕子裹住了她的指尖。
祝箏:……
她抬頭看向容衍,他不擦自己手,反而擦她的乾什麼?
帕子在指腹上掠過,兩人的指尖難以避免的摩挲,若有似無的觸感讓她心中一顫。
在這不明不白的境地,她心裡第一個冒出的念頭,居然是他的手果然很涼,骨節分明又修長,像是玉石一般的觸感。
祝箏掙了下想抽回手,竟然沒有掙開。
“彆動。”容衍抓的更緊了。
他還敢出聲,祝箏生怕溫泊秋看出些什麼,不敢再拉扯,一時心急隻好把寬大的衣袖垂下,蓋住他們交握的一雙手。
可這一蓋,容衍不知道誤會了什麼,停住了擦拭的動作,用力地反手一抓,整個手貼上來握緊了她。
祝箏的手被嚴絲合縫地包在掌心,那層薄薄的帕子橫亙在兩人的雙手之間,揉成了亂糟糟的一團,隔開了他掌心裡的涼意,可又詭異地透出些欲蓋彌彰的纏綿之意。
船身仍在晃動,祝箏的心也跟著不安地飄搖,一半是因為被緊握的手,一半是怕溫泊秋發現了蹊蹺。
容衍扶起椅子,扯著祝箏轉過身,挺拔的身量擋在她和溫泊秋之間,把她擋了個嚴實。
船窗外水聲如鼓,冷月銀輝灑落,勾勒出眼前人清絕的輪廓,容衍微微皺著眉,清冽的眼睛看起來生人勿近,好像醞釀著暗湧的波濤。
祝箏亂糟糟的腦袋中忽然清明了一刻,容衍碰了溫泊秋要擦,她碰了溫泊秋也要擦,好像溫泊秋是什麼避之不及的臟汙之物一樣。
太傅大人一向行事守序從容,從不見他為什麼事亂過陣腳,端的是喜怒不形於色,這是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出明顯的情緒,難不成……
難不成他和溫泊秋有什麼過節?
祝箏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們倆說話明顯不太熟絡的樣子,要真是有過節,偏偏還撞上一個她同船,真是一起倒了大黴。
很快,隨侍進來稟告是遇到了暗流,並將燭火一一重燃上。
可容衍竟還沒有鬆開她的手。
祝箏僵著脊背坐的筆直,旁人看她隻是坐的離太傅大人近了些,近的衣擺都搭在了一起,怎麼也不會想到,底下蓋著的是一雙牢牢緊扣的手。
一旁的溫泊秋並未發現什麼異樣,因他自被祝箏捂過嘴之後,臉色就紅的像煮熟的蝦子,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好像丟了魂兒一樣。
祝箏萬念俱灰地閉了閉眼睛,今天真是不宜出門,一整天真是從早演到晚,身心俱疲。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畫舫近岸,水波被輕緩地破開,須臾又合上,圈圈波紋向遠處淡開。
三人一時各有心情,都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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