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在林中我並沒察覺有人暗中跟著。他說玄機暗伏在林中應該不是騙我,但恐怕不是暗衛,而是混在了圍獵的人裡麵。姚一山的手下,或者就是姚一山也有可能。你見陸秀林時一定要避開人。”
“陸秀林一時半會兒跑不了。玄機營還難不住我。”白溪橋按著祁霄的肩頭,壓他坐下,自己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你彆給我東拉西扯,我跟你說的是唐綾。既然你對他沒那個意思,就離他遠點。”
祁霄怔了半晌,突然笑起來:“若有那個意思,是否可以離他再近些?”
白溪橋臉色愈發陰沉,惡狠狠地道:“你再說一遍。”
祁霄收斂起了玩笑,垂頭不語。
白溪橋挨著祁霄坐下,說道:“霄兒你可聽過藥農與蛇的故事?”
不等祁霄做回應,白溪橋已繼續說道:“藥農上山采藥,撿到一條受傷的小蛇,便救了它。小蛇仿佛通人性,對藥農很是親昵,喜歡盤在藥農身邊,甚至鑽進他的衣服裡,漸漸的,藥農習慣了小蛇的陪伴,也喜歡將小蛇踹在懷裡,與它同吃同住同眠,如此十多年,小蛇長成了巨蟒,卻還是依賴著藥農。直到有一日,本該出門送藥材的藥農沒有來,村民們上門去尋,才發現藥農失蹤了,而蛇就在屋後的藥田裡,腹部撐出數倍,它將藥農吞入了腹中。”
祁霄看了白溪橋一眼,非常不喜歡他的這個故事。
“原來蛇日日盤著藥農睡覺不是親昵,而是時時在以自己的身長丈量是否有能力吞下獵物。”
“唐綾不是蛇。”可祁霄自己都說小白蛇像極唐綾,好看,卻有劇毒。
“他現在不咬你,不代表是喜歡你。等他咬你的時候,萬事休矣。”
祁霄歎了一聲,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開口:“師兄……”
“行了。”白溪橋抬手打斷祁霄,沉沉低歎,“你比師兄我聰明,自己想清楚吧。”
白溪橋站起來定定看了看祁霄,轉身走了出去。祁霄又低垂了頭,忍不住輕輕地歎氣。
未時,第二場圍獵開始,周國使節抽到了這一組,唐綾也在其中。
唐綾的身形相較與參加圍獵的軍將兵士消瘦許多,他坐在馬上,神情恬淡,身旁世家公子各個鉚足了勁,還未入林就已興奮不已,唐綾卻像是個來踏青的,漫不經心的目光隨風望向天邊、雲間、密林,忽然一轉臉向著祁霄看過來。
四目相對、眼神交彙的那一刻唐綾輕輕笑了笑,雖然隔得有些遠,但祁霄還是看得清清楚楚,微微傾斜的日光比早上嬌豔的多,灑在唐綾的身上隨著他月白繡銀的袍子泛出層層的光亮,如波如鱗,似乎更像那條小白蛇了,好看極了。
金鑼聲響,唐綾策馬隨眾入了密林,祁霄才緩緩收回目光,低頭飲茶。
圍獵進行的兩個時辰,校場上其他人自然有其他的遊戲,投壺、蹴鞠、馬球玩什麼都可以。
祁霄原本是個不起眼的皇子,如今被皇帝幾番提及,想藏卻無處可藏,圍獵才開始,五皇子和七皇子就來邀祁霄打馬球去。眾目睽睽之下,祁霄不好駁了兩位兄長的意,便隻得演一出兄友弟恭,臨行前,祁霄無意中還瞥見了陸方儘的壞笑,他心中起了個壞主意,索性將陸方儘也邀來,罪不能他一個人受,大家一起才熱鬨。他不擔心老五老七偷摸下黑手,這次圍獵皇帝有意抬舉他,如果這時候他出“意外”,那無疑是打陛下的臉,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一直到夜裡,營帳外起了篝火烤肉做宴,祁霄才得了機會與唐綾坐到一塊。
原本晚上這頓是各自烤自己的獵物,但祁霄為了贏,獵的都是那些小東西,田鼠鳥雀雖是不少,可處理起來麻煩也不夠這麼多人吃的,而唐綾他們獵得東西不算多也不算少,山羊、野豬、野兔、鹿都有,正好讓祁霄尋到了機會過來蹭吃蹭喝。
白溪橋聽祁霄說要過去蹭晚飯,氣得直哼哼,寧可在營帳裡啃乾饃也不來,若非他們現在是在百雁山、皇帝眼皮子底下,白溪橋絕對要將祁霄暴揍一頓。
祁霄沒理白溪橋,帶著宗盛和其他侍衛一起去吃肉喝酒。
“獵了不少啊。”祁霄翻來覆去烤著兩隻野兔,一邊與唐綾說閒話。
唐綾笑著反問:“見我會騎馬能打獵,王爺失望了?”
“驚喜,是驚喜。”祁霄笑了一聲,糾正唐綾。
“分雖不高,不過今夜肯定夠吃了。”
祁霄偏頭看了唐綾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些。下午圍獵唐綾不出意外地被淘汰了,他獵到一隻野豬和一隻麅子,這兩樣就耗光了他二十支箭矢,還順便耗損了他兩個侍衛的許多支箭,雖然成績墊了底,但分量很足,像是專門為了晚上能多吃些肉似得。
唐綾聞著肉香不禁有些饞,喝了兩口酒更饞了,連連問:“烤好了嗎?”
沒等祁霄應聲,青嵐從旁邊過來端了盤羊肉來:“公子。”
唐綾接到手裡,扭頭就往祁霄眼前遞。青嵐看著想攔已來不及,恨的牙癢:“公子,我再給您端一盤來。”
“不必了,青嵐你自己吃吧,我這裡足夠了。兔肉眼看就快好了。你去吧。”
“……”青嵐憋悶,臨走前不忘瞪祁霄一眼,而祁霄權當瞧不見。
唐綾捧著羊肉,向祁霄說:“我來烤兔肉,你先吃點。”
“沒事,你先吃。”
唐綾不再勸,將羊肉收回來,取了一片直接送到了祁霄嘴邊。
祁霄一驚,才張口咬下羊肉,慢慢嚼了兩下,偷偷回眼看向唐綾。
唐綾正半仰著頭喝酒,他的下顎輪廓硬朗卻又有溫柔的弧度,他的臉頰、脖頸或許因為篝火、或許是因為酒氣,都微微泛著粉粉的紅,減去唐綾身上那層若有似無的清冷,讓他忽然暖起來。
唐綾發覺祁霄的目光側眼過來,一盞酒飲儘低頭看著祁霄莞爾笑開。唐綾似乎臉上總是微微帶著笑意的,可那樣的笑又總是帶著疏離和淡漠,好像隻是這一刻,唐綾的笑燦若煙火,突然明亮、突然絢麗、突然讓祁霄看不夠了。
“怎麼瞧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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