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祁霄忍不住想到唐綾,以他的心細如發應該很快就能看明白吧?可惜這些案卷連一個角都不能讓唐綾看,就怕唐綾不僅看出蛛絲馬跡,還能其他東西來。
昨夜裡唐綾燈下看書的模樣在祁霄眼前揮之不去,他那樣安安靜靜的,像在畫裡又像在他夢裡……
“咳咳。”裴浩咳嗽了一聲把晃神的祁霄驚醒,“殿下,下官手裡還有些公文要處理,就不陪殿下了。”
祁霄恭敬一禮,以為終於能將裴浩送走,誰料裴浩隻是從他身邊挪到了對麵的書案,統共走出去十步,真就開始看公文了。
祁霄無聲一歎,沉下心來繼續看賬冊,白溪橋在一旁盤腿坐著已然昏昏欲睡。
祁霄在密密麻麻的賬冊裡一行一行、一頁一頁的翻看,手邊算盤劈啪作響越發順手,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祁霄忽然停下了。
裴浩以為祁霄又走神,便說:“殿下若是累了,不妨休息一下。”
祁霄緊皺著眉頭,看向裴浩,問:“裴大人,這裡麵不僅是軍餉案,對不對?陛下如此惱怒,將三分之一的戶部官員查處下獄,並非全然因為軍餉。戶部做這種盜用國庫的事情多久了?!”
裴浩一愣,他讓祁霄看賬意在讓他了解戶部的日常運作,並非真指望祁霄能看出什麼真知灼見來,卻沒想到隻半日,祁霄竟發覺了裡頭藏著的另一個案子。
另一麵,宗盛和池越一早就去了京畿都護府,當然不是為了旁聽曹巍山審問羅府的人,而是為了檢驗羅瑜的屍身。比京畿都護府的仵作更好的仵作是天策營的刺客。
曹巍山自昨夜的事之後對祁霄和祁霄的吩咐不敢有半分怠慢,他也想看看這個小王爺究竟有什麼本事。
羅瑜的屍身被燒得焦黑,屍臭衝天,令宗盛不由蹙眉。
池越扔給宗盛一副衣具,手套、袖套和圍裙:“穿上,幫我把他翻過來。”
宗盛照做,不過翻動屍身的事情卻是他一個人一雙手,所謂幫,池越隻負責查看罷了。
羅瑜的後背也有火燒的痕跡,但不是完全的焦黑,而是有清晰的印記,背部和臀並沒有燒得太厲害,大致是完整的。
“他是坐著的,而且身上有鬆油味。火起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否則會掙紮,身體、手腳會蜷縮,麵部也會呈驚恐痛苦之狀。”池越說,“身上沒有貫穿傷。放平吧。”
宗盛將屍身放好,池越終於親自動手了,他仔仔細細將羅瑜從頭到腳檢查了一番,在羅瑜身上找到了多處骨折和外傷,卻不見利器傷。
“聽府衙的人說,大火燒塌了半間房,他們是從廢墟裡將羅大人拖出來的,他身上的這些傷恐怕多半是房梁倒塌砸下來時候造成的,肩背、身側、腿,甚至胸口這處,若說致命,胸口肋骨這處傷最有可能。”
“當胸一掌?”
池越搖頭,走到另一邊,將羅瑜的頭側向自己,示意宗盛自己摸一摸。
宗盛遲疑了一下,伸手摸到了羅瑜左側太陽穴的碎骨,不禁怔了怔,看向池越。
池越嘻嘻一笑:“我們可以向殿下交差了。”
“但這也可能是房梁砸下時造成的。”
“府衙文卷上有錄,羅府下人夜間聽見書房傳來響聲,趕忙起身奔往書房,發覺起火,有兩個下人想往裡衝去救羅大人,入書房後發覺屋內淩亂,似有打鬥,羅大人倒在血泊裡,旁邊有個被砸碎的花瓶,案上的燭台倒了燃著書冊案卷引起大火,火勢蔓延極快他們第一次向衝進不去,於是跑出來往身上澆了水再進去,房梁卻倒了。”
宗盛一皺眉,這段說辭聽著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可對比羅瑜的屍身偏偏處處都是問題。羅瑜若是仰麵倒地,則該整個背部乃是腿後都少有火燒痕跡,且房梁砸傷都該在身體正麵。況且若真是案上燭台倒了引起大火,燒得最重的該是書案和書架,但他們昨天查看時發覺,書案和書架雖損毀嚴重,卻都不及羅瑜屍身燒的焦透。
“爺知道這些供詞不可信,才讓曹大人再問一次。你還是沒解釋為何太陽穴這處是刺客留下的致命傷。”
池越剛伸手想做什麼,突然頓住了,抬眼笑得可愛,對宗盛說:“你要不先轉過去?”
宗盛不理。
池越又笑了笑,喃喃道:“好吧。”他伸手按在羅瑜太陽穴處,手指一按戳入碎骨中,一瞬從中取出一小顆黑焦黑焦又血黑血黑的東西。
“石子?!”
“我猜,是彈弓。不過若是內力高深,彈指可為。元京城中若有那樣高手我該知道。”
“為何……要這麼麻煩?”宗盛終於忍不住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困惑。既然能悄無聲息的殺了羅大人,又能悄無聲息的逃跑,為何要多此一舉放火?就算要偽造夜盜失手錯殺羅大人的假象,那刀劍、匕首為何不用?彈弓和石子是為了什麼?
“好問題。”池越脫去圍裙手套,一邊說道,“若我是殺手,我會希望偽造一個意外,羅大人深夜伏案,不小心睡著了,不小心打翻了燭台,不小心燒塌了房梁,不過是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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