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被風聲雨聲遮蓋了大半,在鮮有人跡的長街上滾滾而過,有幾分似雷鳴,驚得夜色不寧。
西行宮內一片哀肅,白綢已掛上,宮人也都換了素服,悲戚的白色看得唐綾隻覺得一陣眼暈、觸目驚心,他著急見祁霄。
白溪橋守在廂房外,見了宗盛和池越搖了搖頭,輕聲道:“霄兒暫時不想人打擾。”
白溪橋仔細打量了一番宗盛和池越身後跟著的侍衛,說不清楚何處有端倪,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進去看看他。”唐綾走到白溪橋麵前,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唐綾的聲音白溪橋認得,不由大吃一驚,就看著唐綾推開了廂房的門。
“你們怎麼把他帶來了?!”
池越一聳肩,宗盛說道:“爺應該想見他的。”
“……應該?!”
唐綾放慢了腳步走入裡屋,屋內點著燈,卻不知怎麼的還是感覺暗。
祁霄跪在琳貴人的床榻前,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唐綾的腳步聲靠近,跪到祁霄身旁,慢慢將祁霄抱進懷裡。
“你怎麼來了?”祁霄一直低垂著頭,聽見外麵的腳步聲他就知道是唐綾。此刻靠在唐綾懷中,聽他的心跳聲,祁霄突然忍不住一把將人死死抱住,一瞬淚流滿麵。
唐綾哽咽,他不知道如何安慰祁霄,他抱著懷裡不住顫抖的人說不出話來。
本不該如此的。祁霄剛剛回元京不久,琳貴人才遷來西行宮幾日而已,他們母子團聚都還來不及多說幾句話,祁霄還來不及多陪琳貴人幾日,來不及彌補六年分隔千裡的思念……怎麼會這麼突然?!
祁霄抱著唐綾哭了許久,他在見到母親的第一日,心裡就很清楚這一天不會太遠,甚至在他回元京之前,他就知道,母親病重恐不久於人世,所以他才有機會趕回來。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他以為至少還能拖個一年半載,即便是幾個月也好!
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
宗盛、白溪橋、池越三人守在廂房門口,相互你看我我看你的,許久沒人開口說話。
宗盛忽然說:“我去取兩件素衣來。”他們來的匆忙,雖然身上都是暗色的衣袍,但在西行宮格外紮眼,仍是不妥。
白溪橋攔住宗盛:“不用了,你們不能在西行宮久留,待霄兒交代完事情一會兒就回去吧。”
“爺現在這樣,我們還是陪著吧。”
池越拉了拉宗盛,說道:“西行宮雖然是避暑彆院,但論說還是皇宮大內,我們這些大男人在內院待著很是不妥,就算是想陪殿下,也隻能在院外。白溪橋隨侍殿下已是例外,我們不可再越矩。”
宗盛眉頭緊皺,他很擔心祁霄現在的狀況。穀山陌離世時,祁霄在靈前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地跪了三日,直到昏厥被抬回房間休息,可醒過來後又接著跪,若不是那會兒鳳林山山匪還未掃蕩乾淨,陸方儘直接過來把人拎走了,祁霄說不定會半月一月地一直跪下去。
“我會照顧好霄兒的。”
白溪橋這話宗盛信卻還是忍不住擔心,穀山陌也是白溪橋的師父,當年白溪橋差點沒把自己喝死,根本指望不上,這一次希望他能冷靜處置才好。
池越問:“你可曉得殿下有何事吩咐?”
白溪橋道:“隱約知道。琳貴人的病故太過突然,霄兒有疑惑,想要查一查。”
池越聞言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此事,霄兒應該不希望驚擾陛下。”
池越看了白溪橋一眼,沉默下來沒答話。
白溪橋看著池越心裡有些煩躁,宗盛還說能信他,真是見了鬼,他是天策營的人,怎麼能跟他們一條心?什麼時候將祁霄賣了也說不定。畢竟祁霄隻是個皇子,儲君之位都輪不上他,池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為了祁霄去得罪未來的儲君,更莫說幫他們向陛下隱瞞什麼。
“你跪了多久了?彆跪了,琳貴人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不顧惜身體的。”
祁霄像一隻被遺棄在山林中的小獸,緊緊拽著冷黑的夜裡唯一能給他溫暖的人,他痛苦、哀傷、害怕,像是突然溺水,越是痛苦,越是無法自控,越是奮力不停地掙紮,就隻會更痛苦、更崩潰、更快溺亡。
唐綾是他的救命稻草,隻要緊緊抱住,就能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就能慢慢平靜下來。
唐綾清楚無論什麼樣安慰的語言都不可能帶走祁霄此刻的痛苦,一星半點都不能,他又何嘗不是無能為力呢。
“祁霄,我在,我在。”唐綾摟著祁霄,低聲呢喃,若是無力挽救,注定會溺斃水中,唐綾想陪著他一起。
唐綾望了一眼重紗羅帳,心裡默默對琳貴人說,對不起,您的請求我沒能答應,但祁霄我會陪著、護著、儘一切所能幫助他,請您放心將他交給我。
祁霄哭了許久,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將臉埋得很低,用衣袖狠狠抹去淚痕,他原不想哭的,也是忍住了的,可唐綾一來他突然就崩潰了,他不想讓唐綾瞧見他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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