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王知道自己家在何處,這對吳琦來說並不意外,但他很難設想到這位大人會在深夜敲門造訪,還是在白天兩人剛在王府見過麵的情況下。
他依舊穿著那身錦袍,端得是風流瀟灑,吳琦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寢衣。
“下官參見王爺,王爺深夜來訪,不知是有何事?”
“本官親自來迎你,當然是有關乎整個彭城的大事,吳太史快披件外袍跟本官走吧。”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卻是一個帶著鬥笠的青年男子。事到如今,吳琦反而平靜了下來,看劉琮不像有進屋喝茶的意趣,不再客套點點頭答應下來。
“請刺史大人稍候,下官這就去準備。”
他回屋快速地穿上常服,把壓在櫃子最底下的一本手記塞進懷裡。
“出什麼事了?”
“彆慌,總歸能留下這條命,你帶著孩子在家等著就是。”他簡單安撫了妻子幾句就離開了。
一路上劉琮靠著車壁神色怡然,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更彆說開口審問。
吳琦忍了半夜終於憋不住開口問道:“大人,隻有下官一人嗎?”
“那當然。”劉琮好整以暇地看向他,“白天本官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最器重吳太史,像這樣夜半三更才好偷摸做的事,當然隻有你我二人才能知曉。”
“大人彆再戲弄下官了。”吳琦苦笑。
風把車簾吹開了一個角,吳琦看出這不是從他家去官衙的路。
劉琮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去衙門,去王府。”
走在陰森昏暗的地牢入口時,強撐了一路的吳琦終於還是打起了擺子,他這會兒也難以確定自己是不是真能保下這條小命。
“大人”
“到了。”
劉琮沒有給他發問的機會,在一間牢門前停下了腳步,示意手下把門打開。
“王爺,兩人都已鬆口。”
“好,把他們一個一個提出來當麵向本官招供,吳太史,你來記供詞。”
話落便有人搬來桌椅和紙筆,劉琮雙腿交疊坐在一旁太師椅上朝吳琦勾手。
“大人,既然是囚犯,為何不在官府審理?”得知自己是來審案而不是被審之後,吳琦緊巴的嗓子總算能發出點人的聲音。
“沒辦法,聽說衙門不敢管,本官隻好動用私刑。”
淩亂的腳步和粗重的呼吸聲漸近,吳琦抬頭,隻見一個商賈打扮的男人被押進來,身上並無血跡,也不見明顯的傷痕,甚至手腳都沒被繩索束縛,隻看他的樣子,和囚犯二字根本搭不上邊。
但他神色驚惶,進門後,押送的人一鬆手,他就如同爛泥一般癱軟在地。
“嚇成這樣還能說話嗎?”劉琮嫌棄地嘖了一聲,“沒用的東西就處理乾淨,彆拉過來浪費本官和吳大人的時間。”
肖掌櫃渾身一抖,被這無情的一句話喚醒了半個時辰前的記憶,朝著太師椅上的男人不住地磕頭。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的不知道他們是王爺的人,無意冒犯,王爺饒命。”
“果然沒用,拉下去吧。”
“不要!我全都說,都是西陽王的指令,不這麼做在彭城就待不下去,小人也是被逼無奈啊。”
聽見西陽王三個字,吳琦手一抖,在宣紙上留下一個墨團。
“幾個商團裡,到了年末,誰賺得最多,第二年就能先挑新貨,賺得最少的不僅隻能撿剩下的,還要被罰銀子。小人是看府上二位的貨好,怕彆的商團占了這便宜,所以才鬼迷心竅逼他們簽契紙。”
“小人所說句句屬實,王爺饒命。”
肖掌櫃隻是一無知商人,到現在還隻認為自己被抓是因為欺壓了武陵王府的下人,結的是私仇,把事情原委說清楚,武陵王知道了這事是因為西陽王而起就不會再過多追究。
而吳琦的心裡已經掀起了巨浪,一邊用潦草的筆跡記下肖掌櫃的話,一邊小心翼翼地去看劉琮的臉色。
整個彭城,乃至整個徐州的食貨往來都掌控在西陽王府的手裡,甚至於官商漕運也不能避免。
對於朝廷來說,這無疑是不能容忍的,但這件事在彭城是眾所周知的秘密,十餘年來,無論官府換了多少人,大家都對此視而不見,因為那個人是皇帝的親弟弟,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吳琦現在疑惑的是,武陵王先前是否知情,如果不知情,現在被捅破之後又會怎麼做?他是徐州的刺史,也是皇帝的兒子,和西陽王有血脈之親。
視而不見符合常理,因為這麼多年都沒人管的事,他作為侄子沒必要為了徐州大義滅親。但如果他真的想管,那這無疑是彭城求變的最好機會,皇室子弟,總是比彆人有更多選擇的權利。
肖掌櫃畢竟隻是一個生意人,雖然仗著西陽王狐假虎威,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和王府接觸的機會,而那個胡爺就不同了。
彭城內部的商販被分為三個商團,而這個跛腳的男人就是其中一個的總管,由他和西陽王府保持聯絡,對商販直接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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