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鼎中白霧嘩嘩流出,仿佛四麵滾出的浪花。鹿山苓緩慢走近,一掌接住漂浮的丹藥。
“膏龍丹已成。”他淡淡自言自語,“南山,就等你回來了。”
掌中膏龍丹光芒逐漸褪散,露出丹藥原貌。隻見上麵竟然凝聚龍形,自是得天地造化。
站在水霧之中,鹿山苓衣襟很快被沾濕。他握著丹藥轉身出屋,走到水池旁邊。
瓢上的鬆鼠見到鹿山苓走來,伶俐地竄上他的身體,轉眼就出現在他的肩膀上,抬起小爪子撓著後頸。
池水倒映著他的臉龐,並不蒼老,卻有一種獨特的悠雅氣度。微風吹來,水麵微皺,拂過一池蕩漾。
他的時間很多,並不疼惜這樣大把大把的消磨。望著天色逐漸昏沉,見慣了朝暉夕陰,他仿佛院子裡的一棵老樹,虯結的根須一如他紋絲不動的身形。
前山的方向,歸鳥吱喳亂啼。寥落的天幕仿佛回光返照,穹頂的方向淡淡閃爍著輝光。
透過耳畔的風聲、鳥鳴,鹿山苓仍然能夠聽到,緩緩駛近汀洲一望。
再來,是船底壓倒岸邊蒿草的聲音。鹿山苓乾脆閉上眼,靜靜在後山小院聆聽來自前山沙灘的聲音。
潮聲漸落,那種熟悉的步調,鹿山苓無比親切。聽著那人漸漸走近,他的身軀也動了動。
來人不急不慌,步調溫和而平緩。他繞過前山走進山陰,最後踏入鹿山苓的山中彆院。
同時,傍晚的晦暗瞬間被黑夜吞沒。來者的影子瞬間化消,咫尺相望的兩人,頓時隻餘兩團模糊的陰影。
月色同樣被遮掩在層雲之後,隻餘一個淡淡的光暈。
少頃,隻聽小院之中,傳來平和而有溫度的聲音:
“南山,你回來了啊。”
來者肩膀微微抖了一下。隻聽他囁了囁嘴唇,回應道:“師尊,我回來了。”
鶴南山背後係著一隻木箱,裡麵是他的隨身藥品和必需之物。隻見他背過手去,拿出箱子上層的一枚火折子,輕輕點火,一抹溫暖的光就閃亮起來。
映著閃亮跳動的火苗,鹿山苓轉身與他相望。兩人麵龐同時變得紅鬱鬱的,隨著火光閃爍著顏色。
偌久未見,鹿山苓最掛懷他的這名弟子。隻見鶴南山此次歸來,仍然是繼承著自己的悠閒,雖然風塵仆仆,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下他眉宇間的逸氣。
兩束黑發順著鶴南山耳畔滑下,這是他始終不變的特點。麻衣有些衰舊,穿在他身上,已經顯得跟打漁翁沒什麼差彆。
“咳,狼狽得緊,像什麼樣子。”鹿山苓打量了一下好徒弟的衣著,皺了皺眉。
鶴南山和藹地笑起來:“師尊,這麼在乎形貌,可不是你的論調……莫非,要變天麼?”
鹿山苓輕哼一聲,邁步朝屋裡走去:“為師豈是擔心你的衣服,這是在擔心你。”
鶴南山也不還嘴,跟在師尊身後慢慢進屋。
等到兩人進屋點亮燈火,鶴南山把火折子掐滅。走到內堂,一口小小的爐鼎正燒著冒熱氣的水,從中冒出的霧花沁著山木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