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家主掙紮著無力的身軀,朝床沿靠了靠。東方承天也無比認真地等他開口,室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東方詩明看了看父親和兄長。他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道:“昇平天,象風觀。”
聽到這個名字,兩人瞬間一怔,似乎對此大出意料。然而既然是東方詩明得出的結果,他們也沒有立刻質疑,想聽東方詩明提及此地的緣由。
“二十年前,父親,你應該也還記得這個地方。若是胡為老伯說得不錯,當時母親曾經去那裡,為了大哥齋居祈福。”
看到東方家主微微點頭,東方詩明眼角流露過一點確信。
“一眾有可能的事發地,除了此處之外,我都已經探查過。”東方詩明道,“而象風觀,而今已經無比衰破,無人值守。”
“臨走時,我在相鄰的村落裡,找到了掌管道觀的道人。他告知我象風觀唯有每月朔望開門,要我數日之後,再去拜謁。”
說到這,東方詩明接著道:“其他地點,我已經幾乎排除可能。唯一存在疑點之處,就是這座無人問津的象風觀了。”
“嗯……”東方家主躺在床上,虛弱地閉眼。
東方承天默然無語。小弟的辦事效率的確高明,隻是此事太過撲朔,想要一時理清,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片刻後,辭彆兄長和父親,東方詩明與賦雲歌一同,漫步家族莊園看雪。
“說得輕描淡寫,你也很辛苦啊。”賦雲歌吐出一口熱氣。
“這沒什麼。”東方詩明搖搖頭,“這件事……也本該是我早晚要麵對的。”
賦雲歌知道。作為東方家曾經的棄子,東方詩明而今認祖歸宗,代表和背負的都是什麼。
東方詩明走到屋簷之下,伸手抓過幾朵雪花。看著冰晶在掌心漸漸融化,他的眼前也幾乎一度迷離。
“這件事……想來也是命運的無奈。”
當年,在他那麼幼小的記憶裡,同樣是這樣一場飄雪,隻是更為寒冷和無情。
漫山的川流,好像一並凋零了。漂泊異地,若是沒有這件事發生,或許他的人生,就會變得完全不同吧。
一陣風吹來,點點雪屑沾染在他的睫毛上。眼前景物,如同模糊在十餘年之前。
當時的他,隻知道他的雙親,有如天塌一般,因為“那件事”而徹底割裂。昔日的平靜與和煦,也就再回不來了。
不過,或許對於當時的母親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風雪漫天。孤孑無助的他,被當時最親近的仆衛胡為裹入懷中。麵對著舉家上下的斥責和蔑視,好像身處漩渦中央的人搭載的一葉孤舟,那是他幼稚的心靈裡,絕望中的一切。
隨後,胡為背對著東方家的指點與喝罵,為自己擋下了一切。他默默地、決然地帶著自己離開了風浪和喧囂,投身瘋狂的雪天,帶著幼小的他,遠赴隔絕昇平天的下界。
最後,輾轉的兩個身影,一老一小,幾度遷徙,流落在石鼓渡口,然後好像受驚徙飛的鳥,終於無比疲憊地安下家。
此後幾年裡,主仆兩人過得很苦。仿佛從天中掉到地上,他們像當地普通百姓一樣汲汲營營生活著,粗茶淡飯,短褐布衣。不過或許值得慶幸,東方家好像真的遺忘了這兩粒子沙子,自此之後,再沒有人前來打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