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爹,並非是這樣。”
他緩緩說道:“我並非是不滿意這樁聯姻,更不是對白蒿或者父親有不滿。白蒿處處為我著想,所以我比其感情更加感激。除此之外,我和她……”
說到這裡,半句話語戛然而止。東方詩明驀然一頓,同時那句一閃而過的內心的真實,重新滑入肺腑深處。
父親和妻子都抬起頭。但是東方詩明眼神微微迷離,就在他在父親的循循善誘下接觸了這個問題時,他才忽然意識到內心真正的症結所在。
先前,他每每想到與白蒿這段似已牽連的聯姻,總會不自覺去回避。他總感覺是自己對男女之情毫無在意,可是真正讓他回避的,卻是那段深烙在血脈當中的慚意。
東方家與白家,同是昇平天三大家族。而這一切,應當與他無關。
他意識中認同的自己,依然是出身石鼓渡口的平凡的自身。他的思想自然地抵觸著來曆不明的血脈,他對東方家的感情本就複雜,何況是地位相同的白家千金。
尤其是在見過白家家人們對白蒿的疼愛,似乎更加大了這段內心自我劃定的隔閡。他這段如同斷根浮萍一樣的出身,即便有了東方家可以棲身,又怎能寄望高攀?
這段距離,總會讓一切巧智黯然失色。這副充滿矛盾的身軀,那些舊日的記憶總讓他不願麵對這些事物,一旦想到這些,他寧願單純一些,或是回到石鼓渡口。
“……也罷。”
沉默了少頃,他還是遲鈍地開口。
“爹,您也該放心。畢竟我和白蒿也不過相識半年,總歸要進一步的了解。”東方詩明露出微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我自己有數。”
家主和妻子聞言,點了點頭。家主也思忖了一下,隨即笑逐顏開:“這話倒不錯。咳咳……唉。你不要嫌我問這些讓你覺得煩,若是你大哥多在這件事上上心,我也不該現在寄望在你身上,嗬嗬嗬。”
東方詩明笑了:“大哥是在等待適合他的女子,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是,是。”家主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東方詩明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與孩子談話卻總被孩子教育,我這一聲爹,屬實難當其位啊,嗬嗬。”
東方詩明和妻子都在笑。家主目光時而放在兒子身上,時而放在妻子身上,忽然又說:“哎,這回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東方詩明問。
順著家主慢慢升起的眼神,東方詩明發現父親指向了不遠處的妻子。
“我曉得,這件事對你也不能強求。”
妻子也察覺了家主的意圖,臉色微微變了,不自覺要低頭。東方詩明靜靜聽著父親講話,仿佛靜止的湖水。
“所以我想,讓你們換個還算可以的稱呼,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家主深深地喘了口氣,接續說,“她姓黃,從今以後,你叫她黃娘,總該好聽一些、好叫一些;現在詩明也喊過了我爹,算是東方家正正規規的一份子,你便依先前稱謂,叫他少主吧。”
這般稱呼雖然多有怪異,但是總比兩人直勾勾地互稱母子,顯得更容易出口。東方詩明體會到父親的良苦用心,心中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