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種辦法……換什麼辦法?
許輕擰著眉毛糾結了一會兒,這期間言訣靜靜地看著她,也不急著開口催促。
許輕如今最擅長的事情是美食烹飪,然而她總不能和言訣說「總裁那以後我給你當上門保姆吧」,更何況言訣是有家室的人,他孩子都會敲鍵盤了,給言訣做飯實在不合適。
但是除了烹飪,她還能做什麼呢?
想到這幾日的工作,許輕眉頭一跳,她有些沒底氣,主要是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好。
可除了它,她想不到自己還能為言訣做什麼了。
許輕躊躇了半分鐘,抬頭沉靜地陳述:“言總,我和您一樣本碩都是在a大讀的,本科英語專業,研究生ti英語口譯,碩士畢業前已取得二級口譯和二級筆譯證書,專四專八優秀,同時持有bec高級證書……我的意思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之後有翻譯文件的活可以交給我,大部分應該都沒問題的。”
許輕背那一長串資格證書的時候有點臉紅,她很久沒向人這麼介紹過自己了,也就在參加市場部初麵時簡單說過兩句,而後都在著重介紹她的實習經曆。
麵試期間許輕努力和她所爭取的崗位職責靠攏,生怕麵試官來一句“你的專業和我們的崗位要求不符”就把自己ass掉。
言訣輕笑一聲,臉上掛著淡淡的無奈。
而他若隱若現的笑容更讓許輕覺得無地自容。
她羞愧的恨不得鑽到地毯縫裡麵去。
言訣在學校的時候他什麼優秀的人才沒見過,恐怕她這點兒寒磣的履曆和證書在言訣聽來恐怕根本不值一提。
多少有點班門弄斧。
許輕這時候恨不得奪路而逃,多麼希望自己剛才沒說過那番話,都不知道言訣這會兒是不是在心底笑話她不自量力。
就在許輕即將被自卑與敏感淹沒的下一秒,她仿佛看到深海的岸邊有人朝自己伸出手。
墜落停止。
“許輕。”
“嗯,言總?”
許輕愣愣地抬頭。
言訣嘴角微揚,目光很是柔和,像是清晨突破雲層的第一縷熹微,他看著許輕,說:“你很優秀。”
“……”
許輕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隻聽言訣繼續說道:“那就這麼定了,之後我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會找你。”
“好的言總,沒問題。”
“回去吧。”
“那我就先走了,言總再見。”
“嗯,再見。”
許輕邁出言訣辦公室門,她感到自己似乎還踩在輕飄飄的棉花上,耳畔回蕩著言訣那句“你很優秀”。她陷了進去,像一塊石頭向下沉,然後突然被柔軟的羽毛托住。
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了。
自從她進入a大念書。
隨舟忙著滿世界比賽,每一次關心許輕都是問她錢還夠不夠花,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即使許輕和隨舟提到a大的課程有多麼難以理解,班上的同學聰明的有多麼變態,隨舟也隻會回她「a大就那樣,習慣就好,而且就算掛科也沒什麼了不起,真掛了就重來,多大點事。」
周以昀和隨敘也隻會問她「小輕最近還好嗎?」「在a大肯定很辛苦吧,學習的同時也彆忘了好好休息。」
他們說的都沒錯,也都是事實。
但許輕就是沒來由覺得,她需要的可能並不是這樣的回答。
然而這些話聽多了,久而久之她也被漸漸同化。許輕會在心裡想「這裡是a大,被碾壓才是常態。」「學不會就學不會吧,多難受幾次就習慣了。」「趕不上也沒關係,反正我努力了。」
沒有一個人像剛才那樣注視著她的眼眸,認真地對她講:「許輕,你很優秀。」
你很優秀,不要妄自菲薄。
她太久沒聽到過這樣的話。
許輕第一次來到二十七層的總裁辦公室,她站在走廊裡向下望,整塊整塊的透明玻璃將窗外的藍天白雲投在腳底,許輕踩上其中一朵雲,扒著欄杆,忽然就流了淚。
楚適是在許輕離開之後進去的,他向言訣彙報完這幾天的工作,感覺總裁今天心情不錯的樣子,於是試探著問:“總裁,您剛剛凶她了?”
言訣:“凶她?誰?”
楚適撓撓腦袋,“就許輕啊,我剛才看見她眼睛很紅,好像剛哭過。”
言訣:“……”
言訣拔掉筆帽,在文件的最後一頁簽好字。頓了兩秒鐘,他反問:“楚適,給我打工很委屈?”
“怎麼會!”楚適堅決捍衛言訣的名譽,時刻走在保護總裁聲名第一線,“我是自願給您當總助的!我還希望給您當一輩子總助!”
言訣這就不理解了:所以為什麼許輕哭著出去的?他也沒說什麼啊。
許輕在衛生間看到了她紅了一圈的眼眶,以免給同事們造成「被言總罵得狗血噴頭」的誤會,許輕先乘電梯到樓下買了杯咖啡。
收銀的店員是個小姑娘,她見到許輕,笑著給她打單,說:“我怎麼感覺你好幾天都沒來了呀。”
許輕怔了下,才答:“哦,這幾天突然想喝豆漿,所以沒來買咖啡。”
“給,還是老樣子,八塊冰不加糖。”
“嗯,謝謝。”
許輕拎著咖啡出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方才和自己搭話的小姑娘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原來還是有人記得她的。
她還是能在世上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善意,正如她從未料想過那句期待已久的「你很優秀」竟然是從言訣的口中說出來的。
許輕垂眸掃了眼手中的咖啡:一杯灑了的咖啡換一身昂貴的西裝,再換和言總交流的機會,再換一句終極大boss的「你很優秀」。
這筆買賣似乎也沒有她以為的那麼糟糕。
隨舟又要到外地去比賽了,這次據說要去歐洲和美國,一去就是兩個月。身為打工人的許輕再不能像從前那樣隨時都有空送隨舟去機場,而隨舟又是和俱樂部的隊友一起出發,航班等不了許輕下班。
隨舟站在登機口,戴著黑色的口罩和許輕發消息:
「準備登機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少熬夜少吃冰。」
「那張卡本來就是給你的,該花就花彆心疼錢。」
彼時許輕正在廚房做糖醋裡脊,為了保證拍攝的連貫性和完整性,除非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許輕不會在拍視頻期間分心去看手機。
等她看到隨舟的消息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知道了,你這會兒已經在飛機上了吧?你也是,就算在外麵也要好好吃飯,加油,我相信你肯定能贏。」
「還有,阮允讓我替她帶一句話,她說她永遠支持隨哥。」
許輕準備好所有視頻素材,時間來到晚上十點鐘。
她靠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手機。因為前幾天都回隨家住,許輕隻能趕在今天拍視頻,再加上還要手寫字幕,今天晚上肯定做不完。
工作之後,許輕考慮過要不要取消手寫字幕,用差不多的網絡字體代替,這樣能為她減輕不少工作量。
然而她閒下來翻自己的評論區,看著那些溫馨的留言,就不想舍棄手寫字幕了。
許輕奇奇怪怪的堅持被可愛的陌生人看見,她又何嘗不想用這種方式向她們傳遞一份溫暖呢。
歇了一會兒,她抱著iad開始寫視頻腳本中列出來的字幕。
等徹底忙完,城市上方已然夜幕高懸。最後她困得甚至懶得起身去洗漱,乾脆就這樣鑽進被窩裡抱著小熊睡覺。
周三晚上九點半,「清和小食記」準時和等待的網友們見麵。
許輕發了vlog,想了想還是在視頻底下留下一條評論並設置為置頂:
「朋友們,這些日子工作有點忙,有時候都來不及剪視頻。以後我們改為周六晚上十點鐘更新,可以嗎?」
最開始許輕的更新時間並不固定,周一至周末她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就什麼時候更新。後來她有意把美食博主當成一種副業發展,才把更新時間定在了周三。不過那是因為她周三一整天都沒課,相比於其它工作日要清閒很多。
現在許輕上班了,時間不如以往自由,萬一再遇到周內加班,她就得當鴿子咕咕。
保險起見,還是周末更新較為穩妥。
不少網友在她這層樓附和: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會平等地讓每一個博主感到疲憊。」
「感覺很多博主最後選擇全職並不是因為掙得多,而是根本沒辦法同時兼顧兩份職業!我一下班隻想在床上躺著,老婆還能拍vlog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沒有意見!老婆想什麼時候更新就什麼時候更新,但一定要更新哦。」
「老婆你彆太忙,但也彆閒著。」
見評論區祥和一片,許輕鬆了口氣,而後截圖發了條新的微博:
「那就這麼說定了哦,以後小食記改為每周六晚十點更新,希望到時候還能看見大家,晚安。」
此刻的言訣正對著打碎的盤子頭疼。
原本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他按照「清和小食記」vlog裡麵給出的配方做了一道完美的糖醋裡脊,才嘗了一口,泡芙又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啪地一下伸爪把盤子打到了地上。
言訣怕傷著泡芙,第一時間把它抱起來,始作俑者無辜地睜大眼睛,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言訣蹙眉:「你最近真的很不聽話。」
「喵。」
言訣的晚餐被泡芙打翻,他收拾乾淨廚房,給自己烤了兩片吐司吃。
晚上睡前言訣收到總助楚適發來的短信:
「總裁,都談妥了,項目可以順利進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