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茂海國際出來,已是下午五點左右,我像一隻被水煮的螃蟹,裡嫩外焦,街上的人來來往往,真想上前一步,問問那些沒有心事的人,閒淡的生活有何竅門,能不能心口相傳,教我幾招。
我是喝黃河水長大的,卻從來沒像今天如此的灰頭土臉,之前還可以口口聲聲說我與小冉之間僅是生意而已,也算我為自己將來的失敗做鋪墊,求個心理撫慰,而如今,我成了還債,還人情債,小冉為了我,拿她的幸福做籌碼,抵給了李尚龍,我劉某人何德何能!
大爺說過,人情債最難還!
還有李尚龍,畢竟是人家出手相救,我想投桃報李,可人家滿園春色、果樹飄香,什麼都不缺。
可我又不能臨陣脫逃,唯一的、渺茫的餘地是將來如果我能贏,不至於讓對方那麼難堪。
這同將太平洋的水倒出來淹死我有什麼區彆!
糾結再三,整個人都擰成了麻花,我才意識到不是所有的麻花都開心。
又見夕陽西下,天色漸晚,寒冷的冬天每個人都裹得結結實實,我不喜歡冬天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當你心情低落的時候,沒有長相可期、香肩彌露的路人與你擦肩而過。
長籲短歎之際,大爺打來了電話,說大媽有演出排練不在家,今晚能否買隻鴨子一醉方休。
也罷,一醉解千愁。
在回去的路上我買了一隻烤鴨,這是大爺最愛的下酒菜,大爺說他小時候被鴨子攆下過水,差點沒淹死,從那以後他和鴨子結下了深仇大恨,發誓見一隻吃一隻,奇怪的是平時我也沒見他吃過幾次鴨肉,倒是每次約我喝酒,都要跟我講述他和鴨子不共戴天的故事。
剛到樓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頭從樓道口走出,看上去七老八十的樣子,在大爺家住了快半年了,這裡住的人本來就不多,我以為沒有漏網之魚。
點頭寒暄了兩句,我便聽見五樓傳來叮叮當當的切菜聲,不用多問,聽力道就知道大爺今天心情大好。
半隻烤鴨、一盤花生米、一盤涼拌黃瓜,半盤土豆絲,是大爺的極簡風格。
“大爺,我剛才可聽見你在廚房哐哐一頓,這是雷聲大雨點小啊,菜呢?”
“這不給你拍黃瓜了嘛,兩個人四個菜還嫌少,真是人心不足!”
“大媽的飯留出來了嗎?”
“這還用問,半盤土豆絲、半隻烤鴨,放鍋裡呢!”
大爺雖然摳門又有點賊心,但對大媽那是沒得說,有時我會想,如果他們能找到小海,一家人可以團聚,那也算圓滿了,我曾試圖找點線索,但無能為力,所有的痕跡和記憶都在時間裡消磨殆儘,多問一點,就多揭一層傷疤。
“是不是有什麼五雷轟頂的事發生?”
大爺端起“牛二”,聞了又聞,嘖嘖之聲讚不絕口。
“何以見得?”
“都寫在你臉上呢!”
果然是相麵的,這都看得出來,我和大爺碰了一個,一飲而儘。
“大爺,這黃瓜有點鹹啊!”
“說正事兒!”
我揉了揉腦仁,將今天兩場鴻門宴和盤托出,秦三娘的事倒可以忽略不計,可李尚龍的白開水實在沒那麼好喝。
“大爺,您怎麼看?”
“李尚龍的事不足為懷,畢竟小冉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你更應該感謝的是小冉。”
大爺將花生米在手裡搓了搓,一個個放進嘴裡。
“這我知道,可我現在覺得喘不上氣來,要不是我,人家秦小冉萬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看來人家女孩是真喜歡你啊,傻小子!”
“大爺,如果我點頭同意了,那才叫傻呢,咱不連累人家一輩子嘛,再說,他們家鐵壁銅牆,我要是進去了,除非死裡麵不然出不來,你是沒見過秦三娘凶神惡煞的模樣,過年都不用貼門神!”
大爺咧了咧嘴,仿佛嗅到畫麵裡殺機重重:按我和大爺的老規矩,兩瓶“牛二”,我一斤他半斤,餘半斤,大媽過問的時候就說一共喝了半斤,空酒瓶的第一現場在床底,第二現場在儲藏室,所以時至今日,大媽仍以為我隻有一杯的酒量。
“大爺,你說過我這事能成,此話從何談起?”
我將一根鴨腿放進大爺的盤子裡。
“昨晚我夜觀天象,紫氣東來,我掐指一算,尚未成勢,但指日可待,成勢之日必勢不可擋!”
“那為今之計……”
“等!”
大爺說的乾脆,我用“牛二”倒滿他的酒杯。
“您的意思是讓我坐以待斃?”
“不!是守株待兔!”
“如果來不了兔子呢?”
大爺鄙視的看了我一眼,對我的質疑不屑一顧。
“你知道乾你這行最重要的能力是什麼嗎?”
這我倒沒聽胖子說過,大爺這是要裝哪門子學問啊!
“是隨機應變的能力!不要指望事情一成不變,也不要製定什麼完美的計劃,人外有人,要順勢而為,站在更高的緯度思考問題,許多事橫看成嶺側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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