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簌簌下落,越來越大,路上孤苦伶仃的幾棵樹,赤身裸體在瑟瑟發抖,幾個東倒西歪的垃圾桶躺在雪中,像幾尊凹凸不平的塑像,不知誰家的狗,被白茫茫的雪嚇了一跳,狂吠不止,我向玻璃哈了一口氣,寫下“小冉”兩個字。
可憐的小冉!
華子的話還在我耳邊回蕩,我他媽的原以為李尚龍是個正人君子,隻是人囂張了些,沒想到他竟與崔天亮狼狽為奸,其手段也不在崔天亮之下。
我大概能猜到,李尚龍會找人調查我,但沒想到他會一直派人盯著我,連我和胖子去唐州都沒放鬆警惕,理所當然,他得到了所有的消息。
蚌鶴相爭漁翁得利!
他見了崔天亮,開出籌碼,在商言商,要麼將兩個毫無價值的人送進去出口氣,要麼拿他倆換些真金白銀,崔天亮是什麼人,意氣用事、頭腦發熱的事他可不做。
兩人一拍即合,華子說,當時他就在現場,他們還喝了一杯慶祝酒,崔天亮說,他再鬨騰就抹了他。
這個他恐怕也不會是彆人。
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
時間應該是在提起訴訟的前一天,我在電話裡和小冉吵完之後,估計這個時間李尚龍也是有所拿捏,時間短、事關重大,來不及讓小冉有過多時間的考慮,李尚龍也想賭一把我在小冉心裡的份量。
於是,他拿著早已準備好的合同,放到小冉麵前,讓她二選一。
委屈了小冉,我前腳剛訓斥了人家,後腳人家就為我簽了賣身契,以我倆相識的時間,原本並不至此,至於小冉對我的感情,是我的一塊心病。
“獒婿”之類的網文我看過不少,恐怕我隻有“婿”的病,沒有“獒”的命。
李尚龍對小冉的感情有幾分真假,這次也算探了個底,我終於有了不能讓小冉嫁給李尚龍的理由和證據,嫁給這樣的人渣,小冉怎麼會有幸福可言。
話說回來,李尚龍明明知道小冉不愛他,為什麼又如此的偏執、甚至無所不用其極,虐戀?征服欲?
虛妄的陰影欲蓋彌彰,但無論是什麼動機,當這種動機越強烈,其反作用力越大,難以得到至死不放,得手卻棄之如敝履。
眼前陰雲密布,像要隨時壓垮地上的一切,冥冥之中,露出一隻惡龍的雙眼,它鄙視著我,仿佛在說,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的樣子。
我點點頭,嘴硬道:“現在這麼說還為時尚早。”
不知何時,流水聲停了,我才想起還得對瑤琴有所交代,窗外茫茫一片,就像我現在的所思所想,該怎麼說出口,儘管瑤琴說她早就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如果遲遲不動能改變結果,那讓我寧願變成一隻綠毛龜!
客廳裡的燈滅了,我摸黑洗了把臉,於瑤琴而言這是結束但何嘗不是一種開始,沒想到瑤琴的事會如此順利,以至於結束的這麼快。
我敲了敲她房間的門,聽見拖鞋的聲音。
瑤琴打開門,屋裡刺眼的燈光一擁而下,我想從她的角度看,我應該被照的像個小白臉,她穿著粉色的睡衣,盤著頭,散發著洗發水的味道,但我知道,我要告訴她的事不允許我有什麼其他想法。
“怎麼啦?”
她一副尋常見我就煩的樣子。
我心疼她,也許晚說一分鐘她就能少一分鐘的痛苦,循序漸進和突然而至,究竟哪個對當事人的傷害更小一些?無從知道。
“孫南出事了,他可能……回不來了……”
我不敢看瑤琴。
“怎麼死的?”
瑤琴麵無表情,沒想到她能將“死”這個字說得這麼痛快。
“邊老大找了亨泰物流的人,他被陰差陽錯扔到了泰國,對,就是那個古老神秘擅長做男性手術的泰國,儘管這聽起來很魔幻,孫南死於非命,化工廠爆炸。”
“能報案嗎?”
“什麼也沒留下,與人間蒸發無異。”
“知道了……”
瑤琴慢慢關上門,看起來異常平靜,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如果她能大哭一場反而更讓人放心,但剩下的事我無能為力,還是那句話,這世界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法,虛偽的人才會這麼說。
回到房間,關上燈,窗外有枯樹枝被雪壓斷的聲音,想想陰陽相隔的孫南、想想受人脅迫的小冉,還有隔壁悄無聲息的瑤琴,我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胖子曾說過,向來弱肉強食,才有了我們私家偵探生存的空間,助紂為虐的事我們絕不會做。
而如今,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哪來的三頭六臂、七十二變,李尚龍也好、崔天亮也罷,我一點勝算都沒有。
半醒半睡,我夢見外麵突發雪崩,我大聲呼喊卻無人搭理,絕望之際,天上傳來胖子的聲音:海南的陽光真燦爛……
睡了一晚上,反而更累,我聽見窗外傳來丁明浩的聲音,我爬起來走到窗前,看見他正在和三五個小夥伴打雪仗。
大雪覆地,銀裝素裹,追逐打鬨的孩子,帶著帽子的雪人,這一幕似曾相識,如果我沒有記錯,有一本書的封麵就是取得眼前的景象,《寒假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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