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靜靜坐在長條木凳上,聽著裡頭的動靜。
這薑參軍身上貌似有故事啊,這麼老了被貶到戰亂區來,而且還不肯走更好走的路。
她們這些流民是沒辦法了,從百元縣城過來就是青連山,想著翻過青連山就能到另外兩個州去。
才沒有直接到渝州的州府,可這薑參軍竟然主動到這邊戰亂來。
難道荊州有他害怕的人?
也隻能這麼解釋了。
薑雲柏已經坐了起來,他臉色悲痛,眼睛濕潤。
文氏忙關切地給他順氣兒,一下一下給他拍著後背,又拿起桌子的水給他喂了一口。
“雲柏,你這是何必呢?”文氏滿臉苦澀。
薑雲柏緩了好久,直到胸口舒服些了,一臉焦急道:“麗容,快,快給我準備筆墨。我,我要提醒陛下!”
他走了這一路,他果然發現了不對勁。
大祁,要亂了!
文氏卻沒動,過了一會才滿含怨氣地說道:“這與你有何乾係?進了青連山脈,咱們都不一定出得去!”
薑雲柏並未理會它的話,而是神情激動地自言自語:“這一路,我們一直沿著申州和荊洲走來,路過的村落城鎮,隻有極少數的青壯男子,在申州時,我們曾路過一座大山,山裡傳出的聲音,像在練兵!後來改道從荊洲邊界過來,還是一樣的情景。四王五王,怕是要反!”
文氏歎了口氣:“我道你為何非要走這邊,為何總是半路換道。原來在這等著呢。”
接著,又苦口婆心勸道:“你就是不肯放下,都這把年紀了,咱們也該頤養天年。這些東西你就彆操心了,交給他們年輕人吧。”
薑雲柏搖搖頭:“你不懂!四王狡猾陰險,狠厲有餘,仁慈不足,他若上位,隻會實行暴政!五王軟弱,背後卻有趙家老狐狸操縱。五王若登基,皇權旁落,趙家一家獨大!”
文氏不懂這些,她原是莊稼女出身,當年有幸嫁給薑雲柏,薑雲柏中了探花之後並未嫌棄她,而是帶著她留京任職,這些年從未負她,她算是陪著他一步步高升的人,如今又陪著他貶謫到渝州。
她想了想:“那還有嫡子七王呢。”
薑雲柏一聽,雙眼閉了閉,仿佛十分厭惡這個人,接著才道:“七王,不堪大用!”
文氏白了他一眼:“管他什麼王,不行咱回鄉種田去。”
薑雲柏聽完並未回答,而是自顧自地長歎一聲:“大祁氣數將儘!”
文氏見他這麼傷心,於心不忍又勸解他:“哎呀,聖上不是還有彆的兒子,再說了,那申州和荊洲的青年男子或許隻是巧合沒讓你看見呢。”
薑雲柏搖搖頭,他這老妻啊。
罷了,不懂也有不懂的好處。
隨即他又想起此處是彆人的屋子。
他握住老妻的手:“麗容,人家收留了咱們,咱們得知恩圖報啊,該留銀子留銀子,等我緩過這會兒,也彆耽擱了,趕緊啟程吧。”
文氏聽著前麵的不住地點頭,一聽後麵的說要啟程,立即就拉下了臉:“走什麼走?我寧可就在此處養老!”
薑雲柏被老妻逗笑,指著她道:“你啊,就是孩子氣。”
文氏被他說的不好意思,想到外間還有林妹子在,便輕白了薑雲柏一眼:“說什麼呢,人家還在外頭咧。”一激動,她就露出點兒口音。
林微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了不少東西,便悄悄退到了木屋外。
直到文氏出來找,才知她已經退到門口等候了。
頓時覺得心裡熨帖,這林妹子雖是農婦,卻很懂禮。
她又休息了一會,直到人天快黑了才走出門口。
她們屋子門口直接就能看到林微的屋子,此時林微正在門口看夕陽。
林微見她出來,道:“薑夫人,這天就要黑了,她們正在下麵準備晚飯。咱們沒什麼好東西,你們可彆嫌棄才是。”
文氏笑眯眯的,隻覺得林微很親切,便道:“什麼夫人不夫人的,你就叫我文姐姐吧。”
林微從善如流,站在門口跟文氏聊起了家常。
文氏收拾了一下,又休息了一會兒,已經沒那麼憔悴,氣質一下子就上來了,就是說話還有些大大咧咧。
兩人是越聊越投緣,文氏是農女出身,沒多少學識,偏生京城那些都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都嫌棄她,如今看到林微,文氏隻覺得親切。
兩人聊著聊著,文氏就放下了防備,說起了自己的過往:“當年我是被賣進薑家的。後娘不喜歡我,說我吃得多,想將我賣到窯子去。在半路遇到了我婆婆,我婆婆說我看著有福氣,就把我買回去了。那年我才十二,雲柏大我十三歲,一門心思讀書便沒相看人家,婆婆擔心他有什麼怪癖,就主動給他安排了。
三年後,我及笄,我倆就剛成親,雲柏他帶著我赴京趕考。那一次,他就中了進士。後來呀,我們就把婆婆接到了鶴京。”
林微靜靜聽著,覺得這文氏是個有氣運的,馬上就要進窯子了,卻被她婆婆瞧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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