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把沈醉說的那些話告訴陸明昭，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
“以後會有人開給你送飯的，你……”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宗主他這些年脾氣已經收斂很多了，我們也不知道他今日是怎麼了……興許是有人冒充陸公子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吧。”
這句話剛說完，他就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連忙找補：“我不是說小公子你是冒牌貨的意思！我是說宗主他懷疑……啊不是，這該怎麼說呢……”
他當然相信眼前之人是真的，畢竟這股冷靜的氣質一看就是普通人家養不出來的。但宗主還是很懷疑這位公子，他如果直接說出來豈不是會寒了這位小公子的心？
但他沒讀多少書，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解釋自己的意思。
陸明昭垂眸思考著這個小童傳回來的話，他本來以為這個世界的沈醉不管在怎麼變化，基礎性格是不會變的。
誰知道向來要麵子都沈宗主居然連對外的顏麵都不要了，偽君子這下不裝了？
“公子，陸公子？”見陸明昭半天沒有反應，小童忍不住開口輕聲喚他。
陸明昭緩過神，“沒什麼……你剛才說沈宗主這些年脾氣好了不少，他以前脾氣很差？”
小童有些詫異，“公子不知道？陸宗主之前沒說過嗎？”
說完，他猛的一頓又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抱歉……”
人陸公子家剛被滅門，他就提起人家的父親，這對陸公子來說無疑是傷口上撒鹽，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這麼短的時間竟然連續犯了兩個錯誤。
小童十分懊惱。
“無礙。”出乎意料的，陸明昭並不是很在意這些，這更讓小童對陸明昭欽佩無比，覺得他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
“我的確不了解沈宗主，家父也並沒有提及多少關於他的事。”
然而事實恰好相反，陸明昭的父親經常沈兄長沈兄短，是陸明昭自己不在意。多少次的輪回，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在意了，又怎麼會在意沈醉這個外人呢？
畢竟這個世界除了他沒有一個是真實的，都是被控製的傀儡，隻有他一個人覺醒了。但覺醒之人卻逃不脫這個輪回。
“宗主他以前的事情我了解的不是特彆清楚……”小童撓了撓頭，笑容有些憨厚，“我是拜山門前從彆人那裡聽到的，聽說宗主為了應天門整天在外麵打架，應天門的人被欺負了也是宗主親自去找的場子。聽說宗主是個護短的人，我就來這裡拜師了。”
“雖然現在還不是正式弟子就是了。”
“是嗎？”這次詫異的人輪到陸明昭了，“沒想到沈宗主以前是這樣的性格……”
奇怪，哪裡出了差錯？性格怎麼會差這麼多？沈醉那麼高傲，那麼嫌貧愛富的人，怎麼會親自幫人出頭呢？
從前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偏差。
陸明昭皺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對啊！宗主雖然凶名在外，但對我們這些弟子還是很好的！”小童點頭，“所以你不要擔心，這一定是宗主給你的考驗，聽很早入門的師兄們說宗主從來都是嘴硬心軟的，說不定他其實很關心你。”
陸明昭在心中冷笑，關心？真要關心就不會陸家都被滅門了這麼久還一動不動了。
看來自己的感覺出了差錯，沈醉這個人就算是性格變了一些，也還是偽君子，本質並沒有改變。
想到這裡陸明昭心中的慌亂稍稍褪去一些。
隨後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分明是想要擺脫輪回，卻為何在這輪回之中好不容易生了個除自己以外的變數，自己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欣喜，而是警惕？
難道自己也被這輪回帶來的掌控欲給侵蝕了嗎……
“我聽內門的師兄們說，宗主的轉變好像是在有了小姐前後脾氣開始變溫和的，大家都說宗主是疼愛小姐。”
疼愛嗎？那確實，這個偽君子唯一真心相待的可能就是自己這個女兒了。
他垂著眸子，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一步一個膝蓋的繼續跪上去。他倒要看看這個輪回的沈醉到底是真的那麼心狠還是裝出來的那麼心狠。
小童默默歎氣，就這麼看著他往上爬。
沈醉本來以為自己這麼侮辱會讓男主的自尊心受大打擊，可他還是低估了男主的崩壞程度，都這樣了居然還不生氣。
皺眉的同時他也想看看這個男主到底能堅持到什麼地步，於是也沒有管。
今天的消息被向宥封鎖了並沒有傳到外界去，卻不知為何不脛而走傳到了沈青青的耳朵裡。
沈青青有些疑惑為什麼父親會這麼對一個人這樣，但她堅信父親這麼做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宗門上下對於這件事不願多談，她也打聽不到什麼，隻能親自來看陸明昭。
這個時候陸明昭已經跪了一天的台階，膝蓋都被磨破血了，傷口與褲子粘在一起，跪一下台階上就出現一個血印子，看上去恐怖極了。
奉命來看著他的弟子有些於心不忍，現在是和平年代，這些弟子年紀又小，沒見過什麼大場麵，很容易就動惻隱之心。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場景，那麼多血，肯定很疼。
有一些心軟的弟子閉上眼睛不忍再看了。
陸明昭倒覺得這沒什麼，再痛的傷他也受過，刮骨剜心的苦他也吃過，現在隻不過是跪破了膝蓋，對他而言沒什麼。
他內心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八歲的身體又哪裡經得住他如此折騰？雖然他的修為沒有被廢，經脈也用特殊手段保住了，但為了掩人耳目修為被他親手封印，絕大多數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
陸明昭覺得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越來越重，疼痛感慢慢從表皮深入骨髓，似乎膝蓋上的皮肉已經跪爛了，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與冰冷的石階相接觸。
眼皮越來越重，身上也越來越冷。身體仿佛破了個大洞，渾身血液仿佛都從洞裡流出去了，獨留一具空空的軀殼。
啊，看來這具身體已經不行了……
雙腿會廢嗎？不過無所謂，反正是死不了的，雙腿大概率也會痊愈吧。
這次救他的人又會是誰呢……
眼前一黑，陸明昭徹底失去意識。在意識陷入深海之前，陸明昭隻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似乎是哪個內門弟子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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