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發自真心,堂堂伯府的庶出女兒也比那些小門小戶的嫡出女兒尊貴多了,至於聘禮,老太太那兒多少還有些體己,想來不至於太寒酸,當然,杜姨娘倘求一求,或者母親也願意幫襯點——徐馨自己挑中了世上最得意的一門親事,樂得從指頭縫裡施舍點給姊妹們,反正她也不會給太多。
徐寧先扔給徐婉一個殺氣騰騰的眼色,鎮住那張胡說八道的嘴,“二姐上月一共就去了學堂八天,倒記得先生點了我幾次名,真是好記性。”
徐婉啞然,這不是說她信口胡謅麼?雖然是她編的,可旁人點出事實卻讓她生了好大的氣呢。
待要辯駁,徐寧懶得與她饒舌,隻從容看著徐馨:“我不知旁人怎麼想,可我對先生隻懷著孺慕之思。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身為弟子更得尊重。大姐姐,如今你的婚事要緊,咱們彆亂傳這些閒話罷。”
她竟公然教訓起自己來……但小妹這般義正辭嚴,似乎真是清清白白?若非受了冤枉,好端端也不會發起脾氣。
不知怎的,徐馨心裡反而太平了些。她寧願文思遠對她們一視同仁,最好是維持現狀,這樣,她才能安心出嫁。
王氏請的都是手熟的老裁縫,沒多久就給幾位小姐一人趕出了四套衣裳。
本打算迎親那天一同站出來供人相看的,但,徐寧卻早早地上了身。
因王氏的娘家人來了。
幾位舅太太都在暖閣裡陪王氏說話,徐寧也趁機進去應了個卯。她天生有個本事,極容易討長輩們歡心,徐寧猜測這是因為她內心老成的緣故。彆看她這會子麵貌稚嫩,誰知道這具軀殼裡裝著個二十多歲的靈魂呢?
成年人跟成年人的對話總是簡單的。
她不去討好老太太隻因她不想,並非她不會——誰叫文思遠陰魂不散總纏著她,徐寧實在很難對文家人產生好感。
若是在現代,反手就一個舉報讓這不修師德的家夥下崗了。
幾位舅太太都對徐家這庶女很滿意,她竟記得她們每個人的喜好,連要喝幾分燙的茶水都一絲不錯,委實是個伶俐人兒。
等徐寧出了門,何大奶奶便對王氏道:“你們家三丫頭出落得越發秀外慧中,是否也該打算起來了?”
王氏自家閨女有了著落,對這些讚美並不怎麼生氣。何況寧姐兒乖巧妥帖,往日對她亦算得關心尊敬——不管是不是裝的,能做到這樣就很不錯了。
她也樂意幫徐寧找一門體麵親事,可長幼有序,總得徐婉先定下才好提徐寧的。偏老爺對那蹄子愛逾珍寶,方姨娘又是個眼高於頂的,差不多的達官顯貴竟還看不上,不是嫌這個暴發戶,就是嫌那個太紈絝,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癩蛤蟆還挑起天鵝肉來了!
何大奶奶笑道:“我看,你也用不著麻煩了,親上做親不就很好?”
王氏訝道:“嫂嫂的意思……”
她倒是沒想過讓徐寧嫁去娘家。似誠意伯府這種門楣出來的女孩子都有大用處,尤其老爺的官階蒸蒸日上,若能與上峰或同儕結親,彼此扶持,豈非大有裨益?
王家老爺外放了好幾年了,這幾年重心已不在京師,與徐家往來也不甚頻密。
會不會太浪費了?
何大奶奶道:“你家老爺心偏到胳肢窩裡,專疼那伶俐嘴乖的小妖精,眼裡哪還放得下旁人?與其白白耽擱人家,倒不如你撈她一把,她還打心底裡感激你。左右這婚事不急,先合了八字,換了婚書,嫁妝聘禮慢慢備著,待定好日子再來迎親,豈不從容得很?”
王氏覺得是個主意,隻是人選麼……長房的幾個侄兒她舍不得,太不三不四的也嫌晦氣——到底她是伯府主母,給庶女定的婚事太不像樣也惹人笑話不是?
徐寧站在廊下,聽嫡母絮絮討論她的婚事人選,嘴角不自禁地露出抹笑意。
其實她一開始挑中的就是王家,知根知底,又沾親帶故,比盲婚啞嫁強許多。何況幾位表哥她大多已見過,沒有長得很醜的,談吐也還算得斯文。能力雖瞧不出來,但王家反正也不缺銀子,坐吃山空都儘夠了——最早便是兩淮鹽運使發家,如今又成了晉地富商,產業遍布各地,真真拔根毫毛都比腰粗呢。
至於遠嫁,那更合她心意。雖然徐家這幫子人在她看來很好敷衍,可能自立門戶不比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強?日後倘有合適的機會,她甚至想將杜氏一起接過去,相依為命,怎麼也比現在舒坦。
反正杜氏對便宜爹那張老菜幫子臉早就看膩了,男女之間相處個七八年,本身就剩不下多少感情。方姨娘能十年如一日對徐建業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才真真叫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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