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離開永壽宮時,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能將人吞噬。他的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堆積的烏雲,壓抑而沉悶,仿佛隨時都會有雷霆萬鈞之勢爆發出來。
“魏貴人呢?今兒個怎麼不見她來。”太後放下手裡的茶盞,她剛起來,臉色不算太好。
玫嬪無奈答道:“聽說是昨日剛出慈寧宮便衝撞了嘉妃,被罰跪兩個時辰,回去便發起高熱來,一會兒嬪妾還得去看望看望魏貴人呢。”
二人出身相近,嬿婉的性子討喜,兩個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這宮裡寂寥,有個人做伴總是好的。
自從失去了那可憐的孩子,她除了為子報仇便沒什麼念想。嬿婉說可憐孩兒沒見過大好山河便走了,還專門給他抄了佛經來。
她知道嬿婉是想巴結自己,可世態炎涼,到現在還記著她那可憐的孩兒還有幾位?
自己一個不太受寵的妃嬪,她肯花心思也是好的。
“魏貴人是從她宮裡出來的,一個妃位去刁難一個小小貴人,未免太過跋扈了……”玫嬪一邊剝著手裡的葡萄,一邊給太後上眼藥。
“太醫可曾看過了?”
太後麵色一淡,隨手拿起一本經書翻看起來。“早上剛看過,可聽說昨夜鬨的厲害,太醫院竟是一個太醫都沒有,被啟祥宮的召走,說是八阿哥生病了。”
“主子終歸是主子,偌大個紫禁城沒有主子生病連個太醫都沒有的道理……”
見太後對此事上心,玫嬪點到為止,沒有再提這件事。剛出慈寧宮便被罰跪,這不是打她的臉麼。嘉妃生了兩子,她也不好苛責什麼,隻是傳令下去給魏貴人送了些補品,順帶讓身邊的姑姑去斥責嘉妃身邊照顧小阿哥的仆人不周。
皇上聽聞此事,便親自到永壽宮去看望嬿婉。
嬿婉生的俏麗,一場病下來整個人更顯柔弱。如同被風雨打蔫了的殘荷,柔弱易碎,好不可憐。皇上瞧著心疼,囑咐她好好養病,大手一揮,賞賜如流水般進了永壽宮。就連皇後也為表寬慰,叫蓮心送來了不少的補品。
這一番行事下來也算是在敲打嘉妃。另一方麵皇後自從早產生下七阿哥,身子便不大好,宮裡的人行事便逐漸不規矩起來,算是警醒。
富察皇後在宮中向來是嬪妃的表率,她為人寬和仁善,很少當眾重罰妃嬪。稍狠些也不過是罰月例,禁足,抄書這種不傷人臉麵的。
海蘭在禦花園跪兩個時辰也是因為二阿哥生病,皇後心焦急躁才出手。並且皇帝在禦花園才說了寬和待下這樣的話,嘉妃此舉實在太過了些。
宮裡罰犯錯的宮女都是在人看不見的地方。魏貴人偏偏是在慈寧宮附近的宮道上跪,來來回回的宮女太監全都瞧著,若不好好處置,她日後在宮裡難免會被下人輕慢。
玫嬪出了慈寧宮便扭頭就到永壽宮去看望嬿婉。
“玫嬪姐姐咳……咳咳……”
嬿婉見玫嬪來,連忙要起身相迎。
“我的好妹妹,快躺下,你還病著呢,怎病成這樣了?”見她如此憔悴,玫嬪被嚇到了,她原本以為是中了暑氣,沒想到病的這麼嚴重。
這一看,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了。
“姐姐快離我遠些,小心過了病氣給你。”嬿婉捂著口鼻,喘著氣道。
“我若是怕傳病氣,便不過來看你了。”玫嬪沒好氣答道。
“怪妹妹沒福氣,隻跪上一小會兒便病得不能動彈,委屈姐姐大老遠跑過來探望,可惜當日說好要一起探討佛法……春蟬,幫我把先前抄的佛經拿來給玫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