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卿的意思是,召回禮部左侍郎葉良辰,換吏部主事水容澤?”
皇帝頗有些訝異地看著柏清玄。
“詭賣良田非一毫一傾,用步弓一步一步測量,終究隻能量出冰山一角。臣認為,要查詭賣良田一案須得熟悉永州官場與豪強之人主理。張大人精於業務卻不諳人情,水大人出身永州豪紳之家,又長年從事吏治,相較於張大人更熟悉永州地方人情。”
“道理是說得過去,”
皇帝斂眉道:“可頻繁更換欽差大臣,不免讓人懷疑朝廷黔驢技窮。”
柏清玄直起腰身,嚴肅道:“事未必不順,隻在變通。凡舉措,必因時而變。苟一成而不變,則患將日蹙。臣隨機應變,及時更張,乃是為應對愈來愈複雜的情況,陛下不必憂心過多。”
藍昊天遵從水家家主指令把信息傳達給柏清玄後,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表現。
柏清玄進進出出朱雀門時的模樣,似乎未有絲毫波瀾。
藍昊天正覺奇怪,逮住機會小心試探問道:“柏大人,最近朝堂上的麻煩事解決了麼?”
“什麼?”
柏清玄盯著他,眸底一汪深潭似有波動。
藍昊天見他有了反應,麵上淺笑:“下官知曉,最近永州的案子給柏大人惹了不小麻煩,就想問問您這事有無進展?”
“沒有,”
柏清玄回答冷硬,收回牙牌轉口問道:“是你救了二牛和章正一命?”
他這一問,驚得藍昊天心頭一顫。
“柏大人如何得知是我救了二牛和章正?”
藍昊天按住腰間刀柄,一臉錯愕:“章正在刑場被人劫走,官府通報說是其義子二牛所為。下官隻知曉這些情況,柏大人勿要強加罪名於下官!”
柏清玄昂起下巴,睥視著他,逼問道:“敢問衛百戶,二牛劫獄那日,你在何處?”
“在崎城,那又如何?”
藍昊天挺了挺胸膛,理直氣壯道:“當時五萬禁軍全在崎城休整,柏大人憑何指認下官幫忙劫獄?”
“就憑有人看見你與劫犯說話。”
柏清玄斂起眉目,睥睨著他,眸底露出一抹傲氣。
藍昊天被他看得發怵,一時犯起了結巴,支支吾吾道:“這、這怎麼可能?就算我在城門口與人說過話,也不代表我認識二牛他們?柏大人身為柄國之臣,可不要偏信謠言,隨意嫁禍於人才是!”
柏清玄原本隻想試探他的態度,見他目下張皇失措,心內已有答案。
隨即抬嘴輕笑,安慰道:“衛百戶既如此說,那本官便姑且信你一次。”
藍昊天剛要舒出口氣,忽見他俯身過來附耳言道:“不過,希望衛百戶以後做事小心一點,涉及朝廷欽犯的案子,衛百戶若非有絕對的把握,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還是那句話,不要每次遇事都那麼衝動,還請衛百戶好自為之。”
言罷,他便拂袖而去。
藍昊天立在門洞裡,一時懵怔不已。
“這小子如何得知我見過二牛和章正的?難不成,是他派人救的章正?”
想到這裡,他赫然記起那日大雨中,他與二牛是在金弈輝的院子裡道彆的。
好巧不巧,金弈輝為何會突然在那個時候出現,打斷刺客們暗殺二牛的計劃?
唯一的可能,便是金弈輝早有施救二牛的準備,柏清玄一向同金弈輝來往密切,這一計劃自然少不了柏清玄的參與。
“這家夥真可怕!兩麵三刀,表麵一套,內裡一套!”
藍昊天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抱起雙臂一陣膽寒。
幾日後,水容澤向朝廷返回邸報,解釋了永州奏章遺失一案的細節。
“水容澤的說法是,永州巡撫衙門內部出了奸細。”
柏清玄抿了口熱茶,繼續對金弈輝解釋道:“永州巡撫確實有把地方災情稟報朝廷,隻是這些奏章全被巡撫衙門的書吏攔截,致使朝廷未有及時收到地方災情彙報。”
金弈輝轉動手上的玉杯,頗有些玩味地問道:“子玦,你認為這些話可信麼?”
“可不可信,陛下都信了。”
柏清玄壓下眉頭,凜然道:“那位嫉恨上司的書吏,故意攔截焚毀巡撫的奏章。案犯本人已然伏法認罪,巧的是,昨日夜裡他在死牢撞牆自殺了。”
“這人死得真是時候!”
金弈輝忍不住扯嘴一笑,揶揄道:“這幫永州官員,還真是鐵板一塊、上下一心!”
聽到這話,柏清玄眉心一蹙,眼簾微垂道:“我有點擔心水容澤,他脫離了我的控製。”
“這不正是水家與你做的交易麼?”
金弈輝聽說過藍昊天找上他,要求他起用水容澤一事。
水家野心勃勃,此時此刻任誰也看不出他們的目的。
“是交易,”柏清玄抿了抿薄唇,道:“當初他們允諾,必會讓永州豪強吐出詭賣的田畝,並按時足量上繳賦稅。”
“所以你答應他們了,他們也已兌現承諾,不是麼?”
金弈輝探著身子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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