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帶頭問道:“聽聞你被刺客襲擊,傷了身子,為何這麼久才回柏府?”
“回二叔公的話,”柏清玄虛弱道:“子玦傷勢嚴重,便在寺裡多待了幾日,傷勢穩定後百丈大師才同意放子玦乘車回來。讓幾位老人家擔心了!”
二叔公看不見他氣虛血虧的模樣,隻能從聲音判斷出他的狀態。他輕咳一聲,問道:“現在感覺如何?還疼麼?”
“已經好多了,多謝二叔公關心。”柏清玄恭順答道。
五叔公扯了扯二叔公的衣袖,二叔公麵上猶豫片刻,才道:“子玦,這次回來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向陛下申請致仕吧!”
這話說得屋內眾人神色巨變,大老爺驚聲問道:“二叔,您說這話是何意思?子玦才平安回來,您這不是要他的命麼?”
二叔公提起拐杖,往地板上搗了搗,嘴角一撇沉聲道:“無論如何,也比讓他毀了水家的好!”
“二叔!”
大老爺不可置信,上前一步抓起他的胳膊,勸道:“咱們有話好好說,子玦還病著呢,先讓他把傷養好行不行?”
“不行!”
二叔公用力拂開他的手,麵色鐵青道:“他若不退出朝堂,未來死的就會是整個柏家!今日我們不罰他,但話必須提前說清楚!”
大老爺見勸說不動,趕緊朝向柏清玄,滿臉急切道:“子玦,你快求求二叔公啊!”
柏清玄仿佛遭遇晴天霹靂,愣怔出神,半晌說不出話來。
杜仲見狀,忙扯了扯他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公子!公子?”
“我……”
柏清玄這才有了反應,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子玦恕難從命!”
“你!”
二叔公暴喝一聲,把手裡拐杖搗得咚咚作響,“孽障!”
柏清玄幽幽望向眾人,麵上神情平靜,眸底卻是波濤洶湧:“子玦身為當朝宰輔,受陛下器重,如今大任在身怎可中途退出,辜負聖望?”
“大任?”二叔公握住拐杖的手一緊,揶揄道:“你的大任難道是乾倒柏家麼?”
“二叔!”
大老爺急聲呼道。
柏清玄神色凝肅,眸底水光點點,艱澀道:“二叔公,子玦的大任是為聖上謀國,犧牲些許柏家利益在所難免,還望諸位叔公理解!”
“不行!你明日就寫辭呈,老夫審閱後幫你送呈禦案!”
二叔公說得斬釘截鐵,絲毫不容置喙。
“子玦不孝,不能答應二叔公的要求!”
柏清玄亦很決絕,彆過臉去不再看他們。
“子玦,你……”
大老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隻得再次拉起二叔公的衣袖,乞求道:“二叔,要不今日你們先回去吧!子玦傷成這樣,難免腦子發暈犯渾,不如待他康複後再行商議致仕一事,可否?”
“是啊,二叔。”
三老爺忽然衝出來勸道:“反正子玦傷成這樣也上不了朝堂,跟致仕沒什麼差彆。不如過段時日等他清醒些,我們大家再一起討論這事吧!”
聽著滿屋子人都在勸,二叔公皺了皺眉頭,歎氣道:“好,今日老夫先不強求此事,但你們可要看好他才是,彆再讓他做出損毀柏家的事來!”
幾位老人家搖頭離去,大老爺湊近床前,觀察著柏清玄的神色,小心說道:“子玦,你彆怪二叔公他們。這次你去永州,查出大小弓真相和崎城知府盜用官銀走私一案,重創了呂家,但也因此令柏家遭受波及,失去了所有鹽鐵礦和茶馬鹽的交易。”
早在柏清玄返回京城前,皇帝就已收到他揭發呂家走私官銀的奏疏,為此大發雷霆三日不能下床,最後狠狠懲罰了呂家在內的所有世家大族。
柏清玄垂首不語,心中怒火翻湧,掖在被子裡的手攥得死死的。
“子玦,你先好好休息,萬事都還有得商量。你也彆太擔心,二叔公他們就是脾氣倔,等過幾日陛下心情舒暢點,那些交易文書還能再拿回來的!”
大老爺悉心勸慰,柏清玄隻是頷首示意。
待眾人散去,杜仲合上房門,柏清玄突然狠狠砸爛了藥碗。
砰一聲巨響。
碎片濺了一地,差點割到杜仲。
他急忙跑近床沿,抱起柏清玄的肩膀,哭道:“公子!您這是怎麼了?奴才從未見過您發這麼大的脾氣!”
柏清玄垂首不語,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喘息,身子不住抖動,仿若下一秒就要怒吼出聲。
“公子!”杜仲哭得稀裡嘩啦,哀聲道:“有什麼火您都衝奴才來!奴才見不得您這副委屈難受的樣子!”
柏清玄頭痛發作,忍痛不住勾起身子,放聲大哭起來:“為何、為何人人都勸我放棄?我不過是為主儘忠,為民謀福,我有什麼錯他們偏要如此待我?”
“是,公子,你沒錯。”
杜仲不停撫摸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錯的是他們,他們斤斤計較、小肚雞腸,才會妒忌公子您深明大義、憂國憂民!”
這話說得柏清玄心下一軟,渾身怒氣頓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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