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攏翠庵中觀音堂內,陽光透過斑駁樹影灑落在地,本該是一片靜謐祥和之景,卻不知怎的,透著幾分蕭索之意。黛玉近日被園子裡那些紛繁複雜的煩心事攪得心煩意亂,心中煩悶難遣,便懷揣著虔誠之心來到此處,隻盼能尋得片刻安寧,暫避那些擾人的瑣碎。
誰料,在此處竟與境遇淒慘的可卿不期而遇。隻見可卿發絲淩亂,往日那紅潤的麵龐如今蒼白如紙,眼神中滿是絕望與哀傷,仿佛生命的光彩正從她身上漸漸消逝,徒留一副將死獲罪之奴的悲涼模樣。她的衣衫也不複往昔的整潔光鮮,隱隱透著破敗,整個人恰似那在風雨中飄搖的殘花,隨時可能凋零散去。
黛玉見此情景,又聽著可卿那滿是淒涼可歎、飽含對命運無奈歎息以及對世間不公悲憤控訴的話語,心底那根柔軟的弦被深深觸動,平日裡深藏的悲憫之情瞬間湧上心頭,愁腸百結,不禁對可卿生出了同病相憐之感。她暗自思忖,自己與可卿雖身份地位略有差異,可在這園子裡,又何嘗不是都被諸多無奈之事束縛,在命運的旋渦中苦苦掙紮呢?
思及此處,黛玉一橫心,決定憑借自己所學的詩書典故,借著蘊含深意的話題去諷勸主子,盼著主子能有所觸動,對園子裡女子們的處境多些體諒,說不定還能改變當下這壓抑的現狀呢。她深知此舉風險極大,可看著可卿那可憐模樣,想要為姐妹們爭取些權益的念頭越發強烈,終究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懷著忐忑又堅定的心情,黛玉腳步看似輕盈,實則每一步都似帶著千鈞重負般,來到了怡紅院。踏入那熟悉卻又透著幾分陌生的院落,她徑直朝著擺放著小川琴的絳紅書房走去。走到琴前,她輕輕拂去琴身上那薄薄一層灰塵,宛如拂去這世間的紛擾,而後緩緩坐下,將手指輕輕搭在琴弦之上,奏響了那帶著無儘思緒的琴音。
隨著琴音悠悠響起,黛玉徐徐講起古今之事,吟誦著飽含情感的《歸風賦》,訴說著那些引人深思、感慨萬千的情理。她聲音婉轉悠揚,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堅定,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從心底深處流淌而出,飽含著她對世間種種的看法、對女子命運的感慨,以及對園子裡不公之事的暗諷。她心裡盼著借此考較主子,若主子能與她對上幾句機鋒,說出些有道理的話,真正理解女子們的不易,那便遂了她的心意。她甚至幻想著主子聽後會恍然大悟,進而改變對待眾人的方式,讓園子裡重現往日的和諧歡樂。
然而,主子的反應卻出乎她意料。主子口吻中已然透著惱怒,微微皺起的眉頭,那隱隱帶著寒意的眼神,都彰顯著心中的不悅,可卻既不狠狠發落她,也不和她對上幾句機鋒,既不辯說其中道理,也不講園子裡的變故由來,就那樣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
這一下,可讓黛玉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窘迫境地。黛玉向來在園子裡身份特殊,眾人平日裡對她多有幾分敬重,加之她此前一直托病躲閃,守著閨閣矜持,秉持著玉潔冰清的品性,女孩子家最為在意的體己之處,即便藏在衣衫之下,此刻也讓她羞憤不已。她本就是心思細膩又敏感的人,平日裡與姐妹們稍有親昵舉動,都會臉紅害羞,更何況此刻這般情境。
被主子如此靠近,黛玉頓感一股生平未有的緊張羞恥之感,如電閃雷鳴般瞬間傳遍全身,蔓延到每一根骨頭、每一處關節,那感覺比與姐妹們偶爾的親昵接觸更讓她難以忍受。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中原本堅守的“玉潔冰清”“仙才靈性”“孤芳自賞”“貞潔女德”仿佛受到了衝擊,恰似堅固的城堡被人找到了破綻,開始出現絲絲裂縫,滿心苦澀,不禁思忖自己該如何自處,曾經那些自傲的資本此刻竟搖搖欲墜,這種滋味實在難受。
黛玉羞憤到了極點,再也忍不住,嗚咽著發出一聲飽含委屈、羞恥與痛苦的驚呼,似要將心中所有情緒通過這一聲呼喊宣泄出來。緊接著,她隻覺肝腸寸斷,羞恥與痛苦交織在一起,難受至極,臉頰漲得通紅,宛如春日裡盛開到極致的桃花,紅得讓人心疼。氣息一閉,整個人好似失去支撐,身子向後猛地一仰,原本跪著的身子,腰肢一軟,便坐到了自己的小腿上。
黛玉本就身子單薄,平日裡多走幾步路都會疲憊不堪,今日初次遭遇這般窘迫之事,才發覺那種難受的感覺遠比想象中強烈,仿佛一場大病突然襲來,整個人沒了力氣,軟軟地癱在那兒。她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那模樣著實讓人心疼,旁人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
她這一軟倒,旁人瞧著倒像是故意躲閃推讓,使得絳紅書房裡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好似陰雲層層壓來,原本透著文雅靜謐的書房,此刻仿佛被一層陰霾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主子的臉色原本還未來得及變化,此刻一下子沉了下來,平和的麵容變得冷峻無比,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正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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