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的凡人武者齊會首時。
山中已生大變。
“從我記事起便跟隨在先師身邊,學習天地自然之道,這一學,就是十四年。”純陽子盤腿坐於小路中央,神色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吳惟感慨了一句:“山中無歲月啊”
麵前這個年輕人自稱是來觀摩太極之爭的武術愛好者,獨身來到翠華山,沿著後山上山時偶遇了擋路的純陽子,他也不急著通過,便與純陽子席地而坐。
這個年輕人與其他上山的不同,沒有嚷嚷著非要純陽子讓路,聽聞他說是山上乃大凶之地,他沒硬闖,也沒假意離開然後暗中繞路,而是耐心聽起純陽子講述這座山裡的故事。
“先師無為子傳我學識,教我本領,養育我長大,可那時的我年幼頑劣,耐不住山裡寂寞,總是向往紅塵中的七情六欲。”純陽子撣了撣白袍的衣袖:“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說,他要走了。”
年輕人靜靜的聽著。
“當時我沒聽懂先師話中的意思,有些慌張,但更多的則是即將獲得自由的欣喜,也沒有理會先師臨行前的囑托,隻當耳旁風吹了過去。”
純陽子下意識搓了搓手指,平靜如水的心境逐漸泛起了一絲波瀾:“先師走了以後,我專門等了一夜才偷偷下山,去俗世中玩耍兩天,回山不見先師歸來,又下山渡了一夜。”
“離家久了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天亮後我回了山,就像往常那樣在家等先師歸來。”
“先師平時外出都會為我留下充足的食物,隻是這次他留下的乾糧和淨水,竟比以往要多的多。”純陽子歎了口氣:“我這時才回想起來,先師臨行前看著我的眼神,是在向我道彆。”
“我從床下翻出了先師的積蓄。”
“鐵盒裡裝著先師積攢下來的錢財,還有一封書信,看完這封信,我終於明白了我輩世世代代駐守深山的使命,也讓我知道了先師究竟去了何處。”
“就在翠華山的後山上,有一處貫穿了三界的鬼門關,這道鬼門直通九幽,鬼門若是開啟,幽冥中的無邊業障便會闖進人間。”
“不可說,不可想,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據先師在信中描述,這道鬼門關有著大恐怖,符合了某個契機之後,凡人就會強製走進這道通往九幽的鬼門關,有著不可抗的因果之力,無論逃往何方,最終都會死路一條。”
“為免生靈塗炭,我輩世代花費了無數心血,終於毀掉了九成以上的契機媒介,僅剩下這最後一道無跡可尋的鬼門隱沒於深山之中,為了找它,我找了一輩子。”
“當年,有外來者進山,不知他們以何種方式觸發了業力,引出鬼門,先師不敢讓這恐怖之物擴散出去,僅留下書信一封,匆忙準備之後便去隻身尋找那些外來者。”
“他在信中留話,讓我放心在家等候,不日便會歸來。”
“他命我用心學習他留下的書籍。”
“他囑托我晚上早些休息,切勿晝伏夜出。”
“他知會我山裡的清淨不比紅塵中精彩,但那七情六欲又會憑白惹來煩惱,要我務必小心三災六劫。”
“最後他卻念我靈台不淨,怕我在山裡寂寞,在信中把我逐出了師門,趕我下山。”
“但他說過他會回來。”
“結果我這一等,五十年過去了。”
純陽子抬頭望向陰雲密布的天空,調整好心境之後他才低下頭來,哂笑道:“許多年沒與人說過話了,話有些多,還請不要見怪。”
“沒事。”吳惟笑著搖了搖頭:“畢竟出家人的心也是人心。”
純陽子挑了挑眉。
“與你談心我收獲良多,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吳惟站起了身,看到他竟要上山,純陽子仰頭望著他不解道:“你已知曉山上有著什麼事物,還要上山?還是說你以為我隻是在給你講故事?你可曉得我為什麼明知那座鬼門關就在身後還要坐在這裡!當年先師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不聽勸告的年輕人才仙逝的!”
緩緩伸出右手,吳惟想了又想,最終他還是將這隻手放到了純陽子頭頂,他溫暖的聲音喃喃道:“你頭發都白了啊。”
“你?”純陽子愣住了。
吳惟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正當純陽子要開口時,周遭溫度忽然下降,由於他背對著後山,所以他看不到身後的雜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枯萎了下來,大地吞噬了青蔥綠葉,樹木枯萎化成了青黃色的灰燼。
一片荒蕪穢土在純陽子身後逐漸成形,荒地邊界緩緩朝這邊蔓延了過來,屹立在荒地中的老宅默默敞開了大門。
吳惟眼神凝重的望著老宅。
“走,彆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