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班主任老師留下一個好印象,張愛玲還把一些平時舍不得喝的茶葉拿出來,拆開來給張瑩衝泡,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瓜子糖果,張瑩難為情的表示兩個老人不必客氣,而她心裡卻是想著,李良的家裡人這麼和善,看起來不像什麼暴力型家長啊!
“你們聊,我回屋忙去了。”李良跟爺爺奶奶打完招呼之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張瑩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短暫的客套之後,她和兩個老人聊起了李良在家時的日常,打算先從李良的行為習慣分析他的性格,然而李良的爺爺反倒緊張了起來:“李良是不是又在學校裡惹事了?”
“沒有沒有,我今天過來就是了解一下他的狀況。”張瑩趕緊安撫了一下老人。
“那就好……”李忠德回憶著孫兒平時的生活:“他在學校表現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是在家裡,他一直挺低調的,平時也就是看看書,或者下樓去找後院那個女娃娃玩鬨,其他就沒了。”
“沒了?”張瑩沒想到李良的日常會是這麼簡單。
她不信邪的追問道:“李良不是還養了一條狗麼?”
李忠德頓時恍然:“哦!你是說小黑啊,我知道小黑,那可是我們良蛋兒的寶貝疙瘩,是他的命根子,良蛋兒可喜歡小黑了,每次吃飯都要去找小黑一起吃,小黑也很聰明,那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性的狗。”
“樓後那個女娃娃是李良的朋友麼?”張瑩又問道。
李忠德沉吟道:“女娃娃……那是梁姐家的孫女,我也不知道該咋形容,聽良蛋兒說,這孩子一天到晚沉迷動畫片,不好好學習,說實話,我還有點擔心我們家良蛋兒會被她影響了。”
“影響什麼影響!”張愛玲這時插嘴懟了老伴一句:“你吃人家喝人家東西的時候,咋就不見你怕人家影響你?我看人家小曼曼挺好的,又活潑又可愛,家裡又有錢,不像你,吃誰的飯砸誰的鍋!”
李忠德當即臊紅了臉:“你亂說什麼,我吃人家啥東西了!”
“那你以為小田當年住咱家的時候,你整天大酒大肉都是從哪來的,後來你買相機的錢又是從哪來的,啊?真是不要一點B臉。”張愛玲沒好臉色的罵罵咧咧道。
如果誰給張愛玲錢花,誰給她一口好吃好喝的,她能記對方一輩子的人情,這是經曆過上世紀饑荒年代的人才會擁有的執念。
眼看兩個老人竟當著自己這個外人的麵爭吵起來,張瑩尷尬極了,她勸著兩位老人以和為貴,不得不跳過了“曼曼”這個令二老產生分歧的話題。
於是張瑩轉而聊起了李良的古怪性格。
“怪?”張愛玲有點不高興了:“我不覺得他有什麼奇怪的,他又不打人又不罵人,就算頂撞我兩句,那肯定也是因為他有他的道理,我沒什麼文化,不如良蛋兒懂的道理多,反正我覺得我孫子挺好的,比所有孩子都要好。”
從業以來張瑩從來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家長。
彆人家都是因為孩子不聽話而頭疼生氣,換到李良這邊,他的奶奶居然說自己是因為沒文化才會被孫子頂撞,反而煩惱於自己不夠懂事,惹了孫子生氣。
張瑩啞口無言。
之所以不理解張愛玲的想法,主要還是因為張瑩不清楚李良家裡的真實情況,比如李家存折上的一百來萬存款,這些錢可都是彆人看在李良麵子上來送的禮,陸陸續續積攢了這麼多,在這個五萬塊就能買一套大戶型房屋的年代,一百萬相當於普通人一生都賺不到的財富。
對於視財如命的張愛玲來說。
既然孫兒已經給她帶來了此生想都不敢想的財富,那麼她往後的餘生,隻會考慮自己如何乖乖聽話配合孫兒,在她眼中,誰能掙到錢,誰就是硬道理。
當然,這種事張愛玲肯定是不會給一個外人說出去的,她再蠢也不會大肆宣揚好多人跑來她家送禮,而這也就造成了張瑩對二老的不理解,隻覺得兩個老人是無下限的溺愛孫子。
“叔叔阿姨你們先坐著,我去看看李良在乾啥。”張瑩乾笑著起身離開臥室。
她跟兩個老人已經有點聊不下去了,於是接著去找李良的機會,來到了李良的房間,當她推門進屋時,剛好看到李良坐在寫字桌前,正在用毛筆寫字。
“喲,練大字呢?”張瑩有點意外。
毛筆字是五年級的課程,歸類於美術課,現在還不是李良這個年紀該接觸的東西,張瑩好奇的走進房間,來到李良身後,看起了李良寫字的模樣。
李良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我答應過一個朋友,要給他抄錄一份東西。”
“寫的咋樣?”張瑩湊上前看起了毛筆字的內容。
李良所用的紙張和張瑩預想中的宣紙不太一樣,按理來說,學生練毛筆字應該用宣紙才對,可是李良所用的卻是一種豎版的信紙,並不適合用來練習,張瑩發現,李良寫下的毛筆字看上去非常靈動,根本就不像一個學生所能寫出得筆跡,張瑩不由驚呼道:“哎呀,以前都沒發現,你毛筆字寫的還挺好看,我瞧瞧你寫的啥……幽冥玄火秘典?”
“嗯。”李良淡淡道:“一門可以讓陰修調和生死二氣的功夫。”
張瑩一時啞然:“呃……你還喜歡武俠啊?”
“武俠?”
李良回頭以奇怪的目光看了張瑩一眼:“凡人武者可練不了這功夫,活人練了會把自己練死的,這是我專門給死人設計的東西,咋的,你想練?”
“……”張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李良這話。
今天過來家訪不是沒有收獲。
從今天的所聞所見之中,張瑩發現,李良的父母平時都忙於工作,大多時間是由爺爺奶奶帶著他,家裡人沒有什麼暴力傾向,反而對李良過度溺愛,並且張瑩還了解到了李良的某些興趣愛好。
他喜歡武俠。
包括李良模仿古人寫信的行為,包括他“自創”功法的行為,張瑩可以看出,其實李良跟彆的孩子也沒什麼兩樣,其他孩子可能會去模仿奧特曼或者木葉忍者,玩角色扮演遊戲,而李良扮演的則是武林高手罷了,事實上也不是沒有孩子整天蹦來蹦去嚷嚷著自己會輕功,如果是從這個思路去理解李良,張瑩發現很多事情就變得合理了許多。
隻是……
專門給死人練的功夫……
張瑩怎麼感覺李良扮演的武俠遊戲跟正常的武俠不太一樣?
“張老師。”李良一邊書寫著秘籍,一邊開口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三災六劫,九難,十方滅?”
“……”這又觸及到了張瑩的知識盲區。
她嘗試著跟上李良的思路:“是什麼武俠設定嗎?”
“我還是換個方式跟你說把……你我之間原本就不存在什麼矛盾,你也不必和我置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咱們兩個總會發生衝突。”
張瑩張了張嘴:“這……”
“尊長邀攔,盲師約束,你觸犯了九難之中的兩個禁忌。”李良抬起毛筆蘸了點墨水,隨後繼續在信紙上寫了起來,他書寫的同時對張瑩說道:“宿緣孽障,長輩仗著身份管這管那,即使自己是錯的,即使沒多少本事,長輩也想用自己那為數不多的權威去壓迫晚輩,通過道德綁架或是精神虐待來逼迫晚輩妥協,卻不去承擔自己行為帶來的後果,這便是九難中的尊長邀攔。”
“至於盲師約束……”
李良寫完一張豎版信紙之後,拿起來吹了吹,他將其放到旁邊,又拿來一張信紙繼續寫了起來。
摔課本,扔板擦,它們並不能鍛煉張瑩的教學水平,就算張瑩在課堂上吼得再大聲,也不會為她的自我提升帶來任何幫助,她還是那個原地踏步的自己,能力水平仍會止步不前,與其整天跟學生置氣,還不如思考一下怎麼收拾學生,哪怕能讓學生真心服她,都算是向前邁出了步伐。
點到即止就可以了。
不必令張瑩太難堪。
“現在明白為啥你我總是產生矛盾了麼。”
“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隻要你有真才實學,我就會自發去尊重你,傾聽你的道理,反之,如果沒什麼本事,單純就想利用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階級差距來逼我,吃虧的隻會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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