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是在跟誰說話?
正在民房一層大廳中的雲母突然聽到聲音,略微感到奇怪,房子裡隻有她和李良、雲夢揚三個人存在,這會兒雲夢揚還躺在樹巢之中,而李良則是去了內屋上廁所,按理來說房子裡應該沒有第四個人才對。
正當雲母思考問題的盲點時。
樹巢不知受到了什麼刺激,原本蜷縮在一起的根須開始沿著地麵向四處蔓延了出去,眼見這些古怪的植物突然活了過來,雲母尖叫著從地上跳起,連連後退,下意識跑去尋找李良:“房、房子裡的植物動了!它動了!!”
剛從廁所出來的李良差點跟雲母撞了個滿懷。
他讓這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先行退後,自己則是朝著民房一層正中心的樹巢走去,繞過走廊轉角,李良果然看到了正在向四處蔓延的根須,這些根須蠕行的速度並不快,在李良眼中,樹巢的根須在活動狀態下似乎有種蠢蠢欲動的遲疑。
樹巢的狀態不太正常。
難不成是月球上又出了什麼狀況?
想到這裡,李良從地上拽起一條根須捏在了手中,與樹巢建立了精神鏈接,當他的神經係統與外部根須完成對接之後,一股活躍的精神能量從根須傳入了李良心中,那是來自於樹巢母體的情緒波動。
“出什麼事了?”李良問道。
“沒……”楚雲天猶豫了片刻:“我好像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並非是月球上出了什麼意外,此時黑暗森林擬態的黑龍就在月球上,與李玄鶴一起注視著地球,也就是黑龍在和李玄鶴敘舊的期間,黑龍在心靈網絡中察覺到了一股異樣,原來是楚雲天位於地表的分身捕捉到了一段特殊精神波段頻率。
這段精神波動的方位就在青陽市。
由於目標的距離並不算遠,因此楚雲天的分身樹巢才能感知到這樣的痕跡,他暫時從黑龍思維中樞裡麵抽回了大部分思考能力,令黑龍回歸了無思維意識的植物擬態,隨後將大部分思考能力轉移了回來,集中到了位於青陽市順城巷的民房這邊,集中在了樹巢上。
隨著大部分意識聚攏到了這裡。
那個尖銳聲音逐漸在楚雲天的心網中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想去看看。
家裡那具肉身其實已經塑造的差不多了,隻不過由於沒有啟用過,楚雲天現在還摸不準這具人形軀體的擬態能力,於是他隻好拜托李良帶上他的分身跑一趟,帶著他趕到了現場。
李良倒也沒有追究緣由,他從樹巢上揪下來一節根莖,纏到了手腕上,隨後就帶著這條根莖出了門。
按照根莖的指引,李良穿過順城巷,沿著城東大道一路去往了市中心的商業區,有著根莖的協助,李良很快就來到了商業區一座繁華的商場大樓門口,還沒到跟前,他就看到商場大門外站滿了人。
“怎麼回事?”
“裡麵乾啥呢?”
人群外麵不時有路過行人湊過來看熱鬨,起初大家還以為是哪個賣藝的在商場門口表演節目,突然間,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在外圍等著看熱鬨的群眾都被嚇了一跳,意識到事情不對,外圍的群眾越發賣力向裡麵擠,想鑽進人群去看看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有人群內圈的群眾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為隻有他們看到了故事的開頭。
沒有人表演,沒有人賣藝,人們圍住的不是什麼美女帥哥,而是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乞丐。
青陽市的乞丐實在太多太多了,根本沒人會去關注一個跪在路邊乞討的可憐人究竟是誰,隻不過這個跪在商場門口的小乞丐實在太慘了點,年齡還這麼小,所以路過的行人會不由多看這個小乞丐一眼,看她可憐,路人往往會多給扔出幾塊錢施舍。
今天,就像往常一樣。
小乞丐跪在這個商業區最繁華的地段,跪在這個人流量最多的區域,托著被截肢了的下半身,艱難的用手撐起上半身,抬起肮臟的小臉,用那僅剩的獨眼默默望著街道,那黯淡無光的眼神就仿佛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希望,麻木的像一具木偶。
旁邊與小乞丐隨行的婦女熟練搭起牌子,上麵寫著她們母女的淒慘經曆,準備工作完畢之後婦女就開始帶著小乞丐開始了營生,婦女跪在地上哽咽著抽泣,小乞丐用那殘疾的下半身跪在地上,麻木的看著前方,似乎是察覺到小乞丐沒有做足表情,婦女不著痕跡從鞋底抽出了鋼針,悄悄刺進了小乞丐被截肢的斷腿裡。
當鋼針刺入血肉。
劇烈的疼痛令小乞丐一瞬間慘叫了出來。
“煢煢,不哭,媽媽在。”婦女悄然收起鋼針扭身抱住了小乞丐,哽咽著撫摸小乞丐的後腦勺。
當被婦女抱住的瞬間,小乞丐就如條件反射般的止住了哭聲,蜷縮在婦女懷裡,連身體都在發抖,而她剛剛叫出來那一嗓子也確實引來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人們看到這如此可憐的母女,不由紛紛動起了惻隱之心,來到婦女乞討的攤位,看起了牌子上寫下的淒慘經曆,大家你一塊我兩塊的扔進了婦女麵前。
婦女一邊擦眼淚,一邊拜謝好心的路人。
等到這波人施舍過後,散去離開,婦女又會故技重施,刺激小乞丐發出哭聲,但這個婦女很聰明,同樣的招數她短時間內絕不會重複使用,上一輪剛剛用針刺入了小乞丐的斷腿,下一輪她就會在擁抱小乞丐時偷偷掐她被截肢的傷口,再到下一輪時又會換成低聲在她耳邊威脅,連番的操作可謂是花樣百出,隻要小乞丐不配合她扮出可憐的模樣,她就會用自己的手段來讓這小乞丐哭出聲來……就像訓狗一樣。
今天。
就像往常一樣。
剛從商場出來的一名服裝店導購正準備去路邊隨便吃點什麼,她走啊走,走到了平時去的那家涼皮店,不知怎麼的,這家老板今天沒開門,於是這名導購瞬間就楞在了原地,當她的生活順序出現了意外時,她整個人都陷入了癡傻狀態,可以看出她精神狀態本來就不穩定,強裝作平靜隻是她用來扮演成普通人的偽裝。
不偽裝成普通人就沒有老板會雇她。
沒有老板雇她,她就會失去經濟來源,本來這對她來說隻是稀鬆平常的一天,是的,她早該習慣了,過去了這麼多年,她也應該習慣了,但她還是沒法接受生活節奏中出現任何意外,哪怕是平時吃的涼皮店突然哪天沒開門,都會令她瞬間愣住,在驚慌失措中久久回不過神。
“算了,換一家涼皮吧。”
周莉不敢再去看那家關了門的涼皮店,低下頭轉身快速離去,她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哭嚎,周莉下意識停住了腳步,抬頭向那對跪在商場門口的乞丐母女看了過去。
“不哭不哭,煢煢,是媽媽對不起你。”婦女跪在地上抱住小乞丐淚眼婆娑的嗚咽。
聽到“媽媽”兩個字,周莉心中仿佛觸電了一般,她再也挪不開視線,腳下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對乞丐母女走了過去,她來到婦女乞討的攤位跟前,就像其他路人那樣,看起了牌子上敘述出來的經曆。
周莉的眼淚不知不覺滴落了下來。
當那冰涼的淚水沾濕了手臂,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她趕緊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裝作一個普通的路人,麵無表情的從兜裡取出錢包,想也不想的就要抽出所有零錢,可是臨到快要把錢抽出來時,周莉忽然想到自己也隻是個無能為力的普通人,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對彆人的孩子,她隻能略儘一點綿薄之力,因為她還要生存。
周莉一個月的工資是六百塊。
她強忍著心痛最後抽出了一張麵值最大的五十,以一個無能為力的普通人身份,為這個素不相識的孩子獻上了她僅有的綿薄之力,她來到小乞丐麵前蹲下,將鈔票輕柔的塞進了小乞丐那臟兮兮的小手裡。
“給你。”周莉強顏歡笑。
小乞丐接住錢,茫然的抬起了頭。
這個孩子才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年齡這麼小就瞎了一隻眼睛,隻剩下了一隻獨眼,雙腿還被截斷了,牌子上撰寫的經曆說是孩子小時候出了車禍,由於家裡窮,沒錢,被迫截了肢,周莉望著小乞丐的獨眼,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但她麵上仍然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感。
小乞丐呆呆望著周莉。
小乞丐似乎動了動嘴唇,但她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默默的看著周莉起身之後,向她點頭致意,然後轉身離去,直到周莉隱入了茫茫人海之中,小乞丐仍然在凝望著周莉離去的方向,眼見小乞丐又在偷懶,跪在她身邊的婦女又使出了手段,趁著嗚咽哭訴的期間,偷偷用力的掐小乞丐的腿。
然而這次小乞丐卻沒什麼反應。
不信邪之下,婦女又從鞋底抽出鋼針,快速刺了一下小乞丐截肢的傷口,仍然沒反應,婦女借著擁抱的機會趁機貼到小乞丐耳邊說道:“再不吭聲等我回去了就把你另一隻眼珠子給挖了……”
小乞丐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直到確認周莉已經走遠了之後,這個孩子再也忍不住,發出了淒厲的哭聲。
“媽……媽媽!!!”
與此同時。
已然走遠的周莉猛地站住了腳步。
這一刻,周莉回想起小乞丐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的心臟開始突突狂跳起來,莫名其妙的熱流好似一口氣直衝上了大腦,令周莉頭暈目眩,她仿佛中邪了似的再一次愣在了原地,突然間,她折身跑回了商場門口。
當她再次看到小乞丐。
她的瞳孔一瞬間緊縮。
“恬恬?”
聽到這個聲音,小乞丐下意識向周莉看了過來,也正是這回首一眼,周莉終於確認了小乞丐的身份,周莉的頭皮都麻了,她難以置信的朝著小乞丐走了過來,越是看,小乞丐的眼神越是熟悉。
“你……”
周莉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一時間還沒有完全理解眼前所見的信息:“你怎麼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