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馬行的張掌櫃記得,早上,買主牽驢車出門,就雇了門口的一個小廝趕驢。而那小廝,也正是他家驢馬行裡老工友的孫子。
小廝在今天晌午時分,連滾帶爬地逃了回來,說買主帶著驢車上了山,滿山都是仙人鬥法,飛來飛去,見到老百姓就要砍頭。
而仙人鬥法的消息,也從其它人口中傳開了。
很多人都見到了山上冒出白霧繚繞,有電閃,有雷鳴,有樹木依次搖曳起舞。
另有好奇的人想要上山探尋,在山路路口被火山寺武僧攔下,客氣地勸了回來。
火山寺武僧對本地人來說,聲名如雷貫耳,人們知道他們正直可靠,而且修為高深。
在百姓心目中,火山寺武僧們個個都有鋼鐵般的肌肉,砂鍋大的拳頭,如果是他們守著路口,客氣地告訴你說今日山上危險,勸你彆管閒事,你可一定要聽。
正是這個刻板印象,使得白淨高挑纖細的淨草每次偷跑出寺,都不會被人疑心是火山寺的僧人,而會以為她是其它寺庵的。
山上危險,驢子卻活著回來了。
而賣驢的小姑娘,在驢馬行張掌櫃的眼裡,也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仙風道骨感覺。
何止小姑娘,驢子好像也變得……有點仙風道骨
張掌櫃已經內心癢癢得不行,恨不得把老頭樂從嗓子眼裡伸進去撓一撓。
此時,已經有許多人在哄笑中還價,有出一兩的,有出二兩的,有問“是不是買驢送老婆”的,馮瑾不為所動,笑眯眯地隻說是十兩一口價。
張掌櫃朗聲說:“姑娘,你可能不懂行情。驢價要麼一兩,要麼二兩,絕不可能更多。看在姑娘你確實急需用錢的份上,你這驢,我出三兩如何”
馮瑾笑說:“我不急需用錢,隻等有緣人。”
張掌櫃說:“這驢難道有什麼特殊麼”
馮瑾說:“沒有什麼特殊,它並不是從小文山上下來的,和小文山毫無瓜葛,隻是一頭平凡的驢。”
張掌櫃又是一驚,你主動提起小文山,這不是欲蓋彌彰麼
他試探著說:“我可聽說,今天在小文山正巧有人趕驢上山,隨後就發生了仙人鬥法。”
馮瑾笑說:“那大概是彆家的驢吧和我這頭沒有半點關係。這頭沒去過小文山,更不是什麼仙人騎過的驢。你仔細看看,這是一頭騸驢,難道仙人騎驢還要先騸過嗎”
張掌櫃覺得這話他沒法接。
騎著種驢下山的仙人,他也沒聽說過啊!
他越看越是疑心。就在此刻,夕陽餘暉落滿了驢身,那一層光亮漆黑的皮毛仿佛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
馮瑾撓撓驢下巴,驢子張嘴打了個嗬欠,那一嘴整齊的大板牙,仿佛全都成了金牙。
張掌櫃嚇了一大跳,揉揉眼睛,卻見還是一頭貌似平凡的驢。
不對,他對自己說,要是剛才你以為僅僅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你就是真的傻了!
他咬咬牙,說:“這驢,我買了,十兩就十兩!”
圍觀人群一片驚呼,但是他們大都認得張掌櫃是驢馬行的老板,知道他是識貨的。
馮瑾微微一笑,從裙子裡伸出腳,用鹿皮小靴子的靴尖在“十兩”前麵劃了兩道,成一個“二”字。
她說:“晚啦,現在是二十兩了!”
張掌櫃忙說:“那就二十兩,你可不許再漲價。”
不等馮瑾回答,他就匆匆跑回驢馬行,不顧過門檻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從櫃上撿出兩錠銀元寶,跑回來,塞在馮瑾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