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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走幾步,跨過窄小的院門,正是昨日發生火災的隱園。
眼看日上三竿,林深本就等得有些著急了,見到玉淺肆紅色衣角越過院門,立刻一跺腳追了過來。
“哎呀,你們可來了!”
瞥了一眼一旁侯府的小廝,他咬著牙輕聲道:“你們到底是去上香了還是去乾什麼了?姑奶奶,咱彆惹事兒了,踏踏實實查完這個案子就走好不好?”
如今可是在廣安侯府的地盤上,他實在是擔心玉淺肆的安全。
玉淺肆眼角的玩味未落,看到院中景象,又起了興致,一下被院子裡的景象奪了神思。
她不是沒見過大火之後的狼藉,可這院子,著實太過了。
漆黑的屋舍在陽光下泛著水光,像是一個遍身裹滿黑泥的溺死者一般,將立不立,將倒不倒地強撐著。
院子裡大片的草木黑乎乎一片,沾滿了泥漿。緊靠著屋子的一麵牆壁也連帶著遭了殃。院子裡除了濺筒和水龍這些滅火的工具,還有許多半黑的大石雕。形狀各異,橫七豎八,或躺或立。見之膽寒。
可若說最讓人在意的,是正對著屋子,院子另一側緊靠牆壁的一方池塘。
池塘不小卻極深,有一老藤自池塘旁的假山而出,沿著池塘上提前設好的輕巧竹架,蜿蜒儼密,亭亭如蓋,遮住了半邊池塘。昨夜的火勢情婦,藤架也未能幸免,靠近邊緣的綠色透出幾分焦灼的黑黃色,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塘下無處落腳,藤架下遮著的,是自池底而出,一形狀奇怪的青銅製龐然大物。
玉淺肆踱步而觀,唇角慣常的笑容未歇,眼角眉梢卻儘是愕異。
“水碓?”
就連伯懿也似是被池塘裡的東西嚇了一跳。漆黑的眸中黑浪翻湧,無法平息。
林深見她終於發現了重點,引她過去,思忖道:“可不是嘛!大體就是根據水碓改的吧。”
玉淺肆還從未見過青銅製的水碓,更何況,此物雖形似水碓,其所用卻與水碓大相徑庭。
此刻與林深一道背朝屋子,麵朝池塘。隻見池塘靠牆的兩側,皆是假山嶙峋,其上爬滿了蔓生植物。
水碓盛水的那一側靠近一座懸躍而出的假山,探入藤架之下,有淙淙小流自上流下,正正跌入巨匙中,壓得水碓中間的銅杆緩緩傾側,頗有幾分素湍綠潭的清幽。
右側儘頭,是渾然一體的銅製圓錘。看起來分量不輕,正與另一頭不斷蓄水的巨匙角著力,仿佛不甘心被輕易抬起。
圓錘之下,是一平整的銅製圓麵,表麵隱隱沒於水麵之下。
靠近水錐左側的橫杆上,連著一銅片,直直垂入下方的一根圓形的銅管之中。銅管上下俱實,隻在中間露出一截空隙,此刻可以看到,空隙中大大的“午”字,正隱沒了上半部分,午下的“未”字剛露出個橫來。
透過這些鏤空的字,印出假山上的蔥鬱來,倒是頗有閒趣。
無論亭子還是這個銅製水碓,都自池底而出,整個池塘沒有任何落腳之處。
林深解釋道:“這水流是從你們看到外麵園子裡的溪流中引來。水流是提前算好的,十二時辰恰好壓滿一匙,每日寅時末最後一瞬,巨匙滿後,便會將所有水傾入池塘之中。右側的銅錘落下,發出巨大的撞鐘聲,鐘聲響徹整個南安縣城。而中間銅管內的刻度便會因為石錘歸為而回到卯時。”
林深伸出一根手指頭,左右晃動,一字一頓強調。
“十年來,分毫未差過。”
十年來,南安縣的百姓,早就習慣了聽著侯府彆苑的鐘聲開啟一天的生活。甚至值夜打更,需要日日盯著更漏的人,也會以彆苑的鐘聲調整自家的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