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隱園失火,這麼大個池塘,這麼多的水。試問你們若是前來救火,是會就地用池塘水,還是舍近求遠去其他地方接水呢?”
眾人恍悟,有些小廝也反應了過來。當天晚上的確有人用池塘水去救火。開始時,隨便一撈便能接到水。可如此往複,水位線下得飛快,後來哪怕是趴在池塘邊伸手去夠,也撈不到水了,他們才作罷。
再往池塘裡一看,果然不對!這水位怎麼與往常並無差彆?就算是當晚無人用水,隻因大火蒸發,也不該是如此深度。
可這又和凶手有什麼關係呢?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
玉淺肆背著手踱步到屋子與池塘的中軸線上,抬手指了指池塘上的依舊一片枯黃灰敗的藤架。
“這藤架都被火燒得不成樣子了,何況本就容易吸熱的銅製水碓呢?”
自然也該被當晚的大火影響了。
當夜的火勢驟隨風疾,整個隱園都像是落入了灶膛中一般,空氣蒸騰,令人喘不過氣來。
林深明白了過來,突然心跳加快。
“也就是說,經過那一場大火,那巨匙中的水絕對會蒸發掉不少,而假山上的入水量卻是恒定的,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在卯時聽到準確的撞鐘聲!”
除非......
結果不言而喻——
除非,有人給裡麵加了水,就是為了讓時間準確無誤。
玉淺肆一一睃過眾人。
“試問,若真是郡主情郎利用更漏製造了火災,哪怕更漏上的棉線全都燒掉了也定會留下痕跡。郡主就算是為了嫁禍夫人,怎麼都不會讓更漏恢複正常吧?”
所以,隻有更漏不準,才會對情郎有利。
若是時間混亂,更漏上的時間刻度便不再具有絕對的可參考性,自然也讓人無法斷定究竟是真正的亥時被掛上了棉線,還是時間不準之後才被掛上去混淆視聽。
屆時,郡主再鬨起來,自然一舉兩得。
“而真正做了這一切的人,其目的,就是要嫁禍給亥時在隱園出現過的人。所以,當他發現時間不準之後,自然是要儘一切可能,讓時間準確起來。”
小張氏越聽越慌亂,總覺得事情在不可控地偏離她的預想,像是一張蛛網將她緊緊裹起來,一層又一層,疊疊亦重重,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想就此死在網中,不可控地抖了一下,掙紮著反唇道:“你說了這麼多,不是這個不是那個。可這池塘裡沒有絲毫落腳點,就算遊過去,那麼高的銅漏,若想要夠到巨匙,也必須得爬上那水平橫杆。凶手究竟是如何爬上水平杆加滿水,又沒有觸發鐘響的?難不成是飛過去的?”
說到這裡,聲音尖細,已帶了不少的尖酸。
玉淺肆仿若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譏笑道:“夫人,您腦子不好使,沒想到耳朵也有問題啊?你口口聲聲‘凶手凶手’,我方才所言,可有半個字提到凶手?”
小張氏已經被玉淺肆一句狠過一句的言語激得快要失去理智,隻聽到了前半句。
往日裡在後宅,就算與人麵上不和也隻是在言語間微微刺上那麼幾句,哪裡見過這般毫不留情麵,直白的罵人。
但在場眾人卻都明明白白聽清楚了後半句。
做了這一切的人,難道竟不是凶手?
林深心裡實在抓癢難撓,忍不住問道:“那做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呢?”
玉淺肆抬了抬右手,玉裡乾坤“叮咚”一聲。
“做了這一切的人,就是冬青。”
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雖隱在丫鬟中,微彎著腰,但依舊比彆人高出了半個腦袋的丫鬟。
就連一直失魂落魄,猶自沉浸在母親離世痛苦中的梧桐,聞言也不可置信般轉頭望了過去。
待看清玉淺肆所指,人聲若驚雷沉塘般炸開,高揚起一圈圈水花,久久不歇。
這丫鬟,除了身量高一些,看起來若其他人一般瘦弱不堪,怎麼可能做這麼多?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