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淺肆扔給他一塊刻著“無涯”的令牌,道:“先隨我去個地方,路上再說。”
二人出了提刑司,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刻。
巡夜的金吾衛見玉淺肆一襲紅衣旁若無人地路過,已經見怪不怪,隻拱了拱手,走過場查了查二人的令牌便順利放行。
但以往玉淺肆夜裡都是一人獨來獨往,今夜多帶了一個人,幾個金吾衛還是對著他這個生麵孔多瞧了幾眼,麵露曖昧之色。
伯懿內心腹誹,麵上卻含笑,自顧自抱拳解釋道:“卑職是新來的無涯衛,隨司尹大人一同去處理斷頭案相關事宜。”
提到“斷頭案”三個字,就連金吾衛都打了個寒戰,加之狂風獵獵,讓人膽寒。再也沒了方才的旖旎心思,放了二人離開。
玉淺肆再次仰頭望天:“要下雨了......”
果然,待二人到了張以倫所在的義莊外時,道道藍光攜著轟鳴不時劈開暗夜。
醞釀了整整一日的暴雨,做了烈夏的先行軍,先一步來宣誓主權。
雖有義莊大門的片瓦遮身,但帶著熱氣的暴雨還是舔著水舌嬌嬈壓來,不過片刻,簷下已儘是暮春的失地。
伯懿聽玉淺肆有節奏地拍著銅環,背後的紅衣漸深,長腿一撤,站在了玉淺肆身後,遮住了大半的風雨。
雷雨夜來義莊看屍體?她可真是......彆具一格。
“......非得現在來嗎?”說到底,心裡還是有些發怵。
來的路上,玉淺肆已將大致情況告訴了他。
可也不至於如此著急吧。
雷雨夜,那可是最容易屍變的時候。
也不隻是背上的濕意,還是寒意,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玉淺肆等門內回應的空當,聞言回頭瞥了伯懿一眼。卻發現簷下空間不大,二人之間的距離著實有些近。
她退後一步,背靠在義莊大門上,抱著胳膊打量著辨不清神色的伯懿。
真沒出息。
“我查過萬年縣的記錄,劉小杏的母親一直患有重病,因而母女二人才一直住在敦化坊內。淨影寺不僅開了病坊,那兒還有很多醫館。據萬年縣的記錄,劉小杏自儘當天,她母親也病重不治,離世了。”
劉小杏母親的離世,有醫館當夜出診大夫的證詞,而劉小杏也是吊死在巷口的樹上,看起來毫無問題。
但是......
“她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人際關係非常簡單,往上翻三代都是普通人,母親又瞎又病。那麼,是誰教她鳳舞繡的?”
這東西失傳了許久,連大明宮的內官都沒幾個親眼見過。
“還有,我看過當夜出診大夫的證詞。”
伯懿瞥了一眼門縫,並沒有人前來開門的蹤跡。
“張以倫該不會已經睡了吧?”
玉淺肆卻不以為意,像是習慣了似的:“這個點兒,他恐怕才剛醒。”
她又沉著地拍了三下銅環,繼續道:“證詞說,劉小杏當天很晚才來,二人走了很久,待他們趕到時,她母親已經死去多時了。”
也就是說敦化坊那麼多醫館,劉小杏卻偏偏選了個遠的。
“大夫還說,劉小杏當夜去找他時,穿的衣服很平常,並不是白日裡那一身,不過身上還有比較明顯的餿味。可第二日巷子裡的人發現屍體時,劉小杏卻又換上了去淩雲閣時的那一身奇裝異服。”
伯懿驚異不已:“她換了兩次衣服?這是為何?”
這的確也太奇怪了些。
“我已經讓他們將斷頭案所有的屍體,並劉小杏母女的屍體送了過來。今夜查完屍體明早再去看現場,如此才能有的放矢。”
伯懿總覺得心裡堵得慌,忍不住問道:“你這麼著急,是為了你家少主的安危?”
話到儘處,又仿佛不想聽到答案似的,將問題的語調換成了肯定,自顧自繼續道:“你為什麼如此篤定他一定會有危險啊?”
說著,拿眼神去瞄玉淺肆,見她沒留意自己前一句話,這才稍稍放心,可憋悶的感覺也更盛之前。
暴雨夜,總讓人喘不過氣來。
玉淺肆一副看白癡的神情,又重複了一遍在齊國公府前問過商賦的那個問題。
“你若是十分厭惡一個人,還會留著她的東西嗎?”
說完,打量著伯懿的神情,見他果然不明所以,淡笑轉身。
身後的義莊內似有火光一閃而過,腳步聲漸近,門後的木栓聲響起,張以倫那張白瘦精美的臉再一次出現在伯懿麵前。
燈火晃動下,星眸玉膚,比上次更像女子。
許是如玉淺肆所言,他方才睡醒,瞧著倒是比上次在南安縣活潑了許多。
小仵作一手執燈,一手按門,眸裡全是驚喜。
“玉姐姐!這麼快就來啦?快請進快請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