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內針落可聞。
古德裡安想要撲上去抱著路明非的手懸在空中硬生生止住,他懷裡白色的a4紙嘩啦啦落了一地,白色的紙張裡還裹夾著幾張無比紮眼的黑底照片。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凝固在那些一眼就能認出路明非身影的照片上,氣氛一時間尷尬得像是修羅場。
眾目睽睽之下,路明非彎下身子把那些照片和紙質文檔分門彆類整理好然後交還到古德裡安教授手中,然後他輕輕地抱了抱教授的肩膀。
“好久不見啊,古德裡安教授。”路明非仿佛對自己的照片熟視無睹般,笑得親切而燦爛。
“明非,讓我看看你,這次的任務危險麼?你太棒了,你總是能做到最好。”古德裡安教授圍著路明非轉了一圈後,這個摔跤手體格的魁梧老頭緊緊抱住他,“你是我的驕傲!”
被一個糟老頭擁入懷中的路明非瞬間愣住了,一時間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擁抱在美國這個開放的國家原本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禮儀,來到卡塞爾學院大半年的路明非當然擁抱過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他和楚子航擁抱、和芬格爾擁抱……甚至就連諾諾、蘇茜和零這校園三大女神他都抱過,不過當然是出於禮貌性的。
但唯獨是古德裡安教授這次的擁抱,讓他猝不及防。
原來是這種感覺麼……當你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有人第一時間撲上來不是關心你的成功而是擔心你的安危,對你說著:“你說我的驕傲”這種話,然後給你一個大大的、父親般的擁抱。
路明非的臉在古德裡安教授有些皺巴巴的西裝肩膀處蹭了蹭,他鼻頭有點酸,可他沒哭,隻是無聲的笑了笑。
“咳咳……敘舊就到此為止吧。”一旁的曼斯教授不解風情地打斷了這對師生的溫情時刻,“先解決正事吧,這次前往中國男孩的任務彙報。”
被古德裡安教授鬆開的路明非點了點頭,開始在兩名執行部的負責人進行他這次前往曾母暗沙的任務詳情彙報,施耐德鐵灰色的眸子與路明非對視,靜靜地聽,曼斯教授則負責記錄,諾瑪將記錄備份。
而曼施坦因和古德裡安……純屬隻是旁觀者,後者正望著那個做起彙報不卑不亢擲地有聲,看起來已經完全能獨當一麵的大男孩,亮著一雙星星眼,捅了捅老友。
“很完美吧,由明非來完成的任務向來都隻找得到‘完美’這個形容詞啊!”
“是還不錯。”曼施坦因白了老友一眼,但他也不可否認路明非的執行力,隻能彆扭地答。
“不錯?!”古德裡安尾音拉得超高,“嘿,朋友,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你對我有這麼個好學生的嫉妒心收一收,坦誠一點不好麼?不是不錯,是prft!完美,相當完美!你中文爛成這副模樣麼?跟著我念,wu-an完,-i美!”
“你們兩個,是想安靜地聽,還是麻溜的滾?”施耐德冷冷地瞥了眼這兩個活寶老頭。
曼施坦因狠狠地瞪了眼古德裡安,意思是:都是你這老家夥害的!
後者也不甘示弱地朝路明非努了努下巴,意思是:都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
“……那裡島嶼的土著們好像都對那處深海墓穴諱莫如深,一頭紅發死而不腐確實很詭異,預估應該是一具很古早的混血種的屍體。”
路明非以極其精煉而簡短的語言將他南海之行的任務在五分鐘內彙報完畢,流程熟稔而迅速,經驗豐富得讓人心疼。
“你的任務軌跡和任務完成度都很完整。”施耐德說,用這個語氣和這樣的措辭來形容基本上已經是這位執行部部長的極限了,這說明路明非的任務完成的相當完美。
“但是……”施耐德話鋒陡然一轉,“我想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在任務結束後返回你的家鄉並且沒有向學院彙報?”
控製室裡的氣氛瞬間冰了下來,誰也不敢插話,其餘人的視線在路明非和施耐德之間來回遊弋。
“我的任務期限是一個月,而我僅僅隻花了不到半個月就完成了任務,我以為多出的時間至少有一小部分能讓我自由安排。”半晌後,路明非答。
“你確實可以自由安排,但僅僅是說你能在曾母暗沙那一塊釣釣鯊魚,劫劫海盜,甚至於你把一個土著部落攻占下來我們也能替你擦屁股,但你的活動範圍應該僅限於和你任務有關的地區。”施耐德語氣不善。
“大半年沒回家了,我去看看故鄉的櫻花開了沒。”路明非扯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
“彆鬼扯了,諾瑪的跟蹤記錄顯示你根本就沒有回家,你去走了你家附近的一條高架橋,從編號001到編號005的高架橋被你跑穿了,監控探頭有拍到你模糊的身影,你奔跑的速度接近汽車!”施耐德鐵灰色的眸子緊緊盯著路明非,氧氣罩下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你在那裡找什麼東西?”
“這很重要麼?”路明非反問,“我既沒有影響到任務的進度也沒有影響秘黨的利益,難道學生的私人生活也要一字不漏地向學院彙報?”
古德裡安和曼施坦因雙雙倒抽一口涼氣,彆說學生了,就連同齡的教授裡也沒幾人敢和施耐德這樣頂嘴。
這位僅靠氧氣瓶才能生存常年活在陰影裡的教授卻是鐵腕與暴力的代表人物,如果說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們是一支有潛力的預備軍,那執行部就是絕對軍紀嚴肅的整合軍,而施耐德就是絕對的軍事指揮官,不容置疑!
可是少有的,施耐德並沒有因為路明非疑似頂撞的話語而憤怒,他隻是沉默了半晌。
“學院不調查你們的私生活,但是校董會會怎麼做,監視你們任務行動的也不是我們,你們在執行任務裡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諾瑪紀錄和保存,再事無巨細地報告給校董會。”施耐德麵無表情地說,一旁的曼施坦因皺眉想說些什麼但被他擺手攔了下來。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嚴肅或是鐵血,這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私底下對我的形容,我知道,但操控著校董會的那群半截身子已經入土的老家夥就是肅殺和冷血,他們可不會對他們懷疑的人抱有半點同情心,一旦你做了什麼奇怪的事讓他們覺得不受掌控了,你的下場會很慘……比死還要慘!”
控製室裡的空氣都仿佛被施耐德的這番話說得不會流轉,他的言語裡透著死一般的壓抑。
“是我讓他去的。”
一道此前從未響過的聲音此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