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瑪莎拉蒂轎車在暴雨的高速公路上飛馳,車頭氙燈的慘白光芒刺破雨幕,洶湧的氣浪與輪胎碾過積水地麵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好似野獸的低吼。
儀表盤上的指針定格在驚人的“300”,這輛血統優良的轎跑正以三百公裡的超高時速穿梭在東京郊野的公路上。
公路上當然還有其他行駛的車輛,一輛輛車被這輛黑色的瑪莎拉蒂迅速追上然後甩在身後,其中不乏有價格更加昂貴的法拉利和蘭博基尼,這些超級跑車的車主們被瑪莎拉蒂超車後試圖追趕反超。
但無一例外的是,不出幾秒鐘後他們就放棄了……不論怎麼猛踩油門,他們隻有被越甩越遠的份,隻能看到那輛瑪莎拉蒂的紅色尾燈在他們的視野裡拉出筆直的流光,然後漸行漸遠,幾秒後消失在目之極儘處,他們連尾燈都望不到了。
不是這些超級跑車沒有能力飆到三百公裡的時速,而是沒人敢像這輛瑪莎拉蒂一樣這般瘋狂的飆車,油門觸底一瞬足以讓普通人體會到靈魂被甩出身體的分離感,每個被超車的家夥都在心裡猜測那輛瑪莎拉蒂的車主絕對是個職業賽車手……要麼就是個一味追求速度與激情而不要命的瘋子,那家夥在踩死油門激情狂飆的同時一定雙手緊握方向盤,全神貫注於雨天濕滑的道路,神經緊繃,眼露炙熱。
但他們都想錯了,坐在瑪莎拉蒂駕駛位上的不是職業賽車手也不是瘋子,而是一個滿頭銀白發的老人,紳士的外表和他淩厲的車技形成極大的反差,老人不像那些人臆測的那樣,繃緊神經死死抓著方向盤,相反的,他簡直不要太輕鬆,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中端著一杯半透半濁的路易十三白蘭地。
在暴雨的天氣,以三百公裡的驚人時速飆車,同時還酒駕,對普通人來說,這行為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但對老人來說,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了。
因為老人的名字是希爾伯特·讓·昂熱。
昂熱抿下一口酒後,連接車載藍牙的電話忽然發出“嘟嘟嘟”的響聲,有人在這時候給昂熱打來了電話,昂熱瞥了眼來電顯示,看不到任何信息,號碼是被加密過的。
昂熱按下了接聽鍵,語氣不疾不緩:“もしもし。”
“希爾伯特·讓·昂熱先生,對麼?”電話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您委托給我們的事,已經有眉目了,您看您什麼時候有時間來與我們當麵交接,或者我們把整理好的信息發送到您的郵箱上,您確認好信息後把尾款打到我們的銀行賬戶上就好。”
“不要發郵件,我們當麵聊。”昂熱瞥了眼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十五分,“十五分鐘後,兩點半在你們事務所碰頭,記得幫我備些好酒,我車上的酒不夠了。”
“好的。”電話那頭的人依舊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昂熱掛斷了電話,他把酒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儘後雙手握住方向盤,黑色的皮鞋猛地下壓油門。
剛才的速度居然還不是這輛車的極限,這輛瑪莎拉蒂居然能飆出比三百公裡更高的時速!
這輛車是被改造過的,在來到日本前,昂熱在來東京的飛機上時,他就已經收到了車子被訂購成功並被送往黑市改造的消息,車上的那瓶人頭馬是附贈的,可惜隻有一瓶,不大夠喝。
狂風席卷著暴雨傾盆而落,電蛇在烏雲中遊走,天空似乎裂開了一道巨口,黑色的猛獸在遠處的公路上劃出一閃即逝的弧光,朝遠處模糊在風雨中那個燈火通明的繁華都市掠去。
……
瑪莎拉蒂停在東京淺草的隅田川河畔,一排古舊的樓群前。
雨滴落在黑色的車前蓋上,砸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又因為過熱的發動機而被蒸發,“滋滋”地冒出白色的霧氣。
昂熱從駕駛位上走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黑風衣男人緩緩靠近,為他撐起一柄巨大的黑傘。
“昂熱先生?”男人低聲詢問。
昂熱緩緩點頭。
黑衣男人引著昂熱向一棟居民樓的入口走去,門口的側麵掛著“大川端偵探事務所”的牌子,字跡有些模糊。暴雨的黑夜中,破敗的舊樓好似一個巨大的鬼影,入口就是它漆黑的巨口,將昂熱和黑衣男人的身影一口吞噬。
廊道逼仄而黑暗,連一盞燈都沒有,這棟居民樓看起來已經無人居住了,周圍的樓裡也隻有零零散散的幾片燈火,黑衣的男人一路帶昂熱上到四樓,四樓就是這棟小樓的頂層了,他推開一扇與周圍破舊環境格格不入的實木雕花門,視野豁然開朗。
這一層除了那些承重的牆柱外,整個都被打通了,空間極其開闊,華麗的水晶吊燈與古色的桌椅擺件價值不菲,牆角有藏書豐富的書架與酒櫃,正對門的方向是一張橡皮木長桌,長桌的儘頭坐著一個同樣戴著帽子和口罩的黑風衣男人。
昂熱在長桌的另一頭坐下,端起桌上的軒詩尼李察白蘭地,為自己倒上一杯。
“我剛剛飆完車,剛上高速公路的時候天氣還很炎熱,然後忽然就落起了暴雨,直到現在。”昂熱喝了口酒,“東京的天氣一直都這麼反複無常麼?”
他扭頭看著雷電在漆黑的雲層中滾動,劃出青色的電弧,傾盆暴雨砸在老舊的屋簷上,串成透明的水簾滾落……昂熱並沒有急切詢問委托的結果,反而像是走入酒吧的客人,欣賞著窗外的景色,語氣如閒聊般輕鬆愜意。
“以往日本也有梅雨季節,暴雨一下就總會持續個兩三天,但確實不如今年這麼反複。”與昂熱隔著一個長桌的男人對昂熱說,“新聞台的天氣預報說這是因為太平洋來的暖濕氣流正控製著日本全境的氣候,今年的夏季不時就會忽然落下這種大雨……但比起這種說法,我覺得這更像是神明降下的責罰,每當東京有暴雨落下,城市裡的泥濘就會被衝出,也許這是預示著有某種浩大的災難將要降臨這片土地。”
眼前的就是打電話給昂熱通知他拜托調查的事有了結果的男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聽起來不像是正常發聲的,而是刻意降低喉管摩擦的頻率,讓自己發出與原本的音色完全不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