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蘇恩曦低聲說。
“你能想象到這個女孩過往的生活麼?”酒德麻衣說,“望向她的所有目光全都像是看向異類或是怪物一樣,身體裡躁動的血統無異於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而她隻能每天麵對著千篇一律的麵孔,一直被監視,儘管自己被當作某種實驗品一類的東西也隻能默默接受,視線裡的一切永遠都充斥著單調的白色,隻有那個一成不變的屋子和一屋子不會說話的玩偶陪伴著自己。”
“這樣無止境的日子哪怕是身為忍者的我都會感到絕望和悲哀,更不遑對任何一個正常的女孩。”酒德麻衣感慨道,“對於上杉家主這隻被禁錮的籠中鳥來說,自由才是她最難能可貴的東西,也是她最需要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這個女孩一直懷揣著想要親眼看看這個世界這樣渺小又平凡的願望,這個願望對正常人來說很普通,對於這個女孩來說卻比金子還要奢侈。”
“原來路明非想要送給上杉家主的……是這麼奢侈的東西啊。”蘇恩曦低聲喃喃道。
“是啊,不過妞兒你已經做的不錯了,真心不錯!隻是這些東西是我們無法安排的,隻有讓路明非親自帶著上杉家主感受到,才有獨特的意義。”酒德麻衣摟著蘇恩曦的肩膀說,“路明非一定也打心底感謝你為他安排的一切,他是個講義氣的家夥,但是在路明非的視角看來,伱們這樣的安排或許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這種錯覺大概在上次橫濱太空樂園遊樂場的時候就讓他隱隱不快了。”
“這感覺就好像他和上杉家主成為了戲台上的木偶人,正配合你們上演一場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真人木偶戲,聚光燈與攝像機從四麵八方籠罩著他們,密不透風,而我們上百個木偶師則藏在聚光燈照不到的陰暗幕後,所有人都迫切關注著他們的所有舉動。”酒德麻衣問向蘇恩曦,“妞兒,你看過《楚門的世界》麼?你能想象這種窒息的感覺麼?就好像你的生活是一場真人大秀,你接下來遇到的所有事早就被彆人寫進了劇本裡,你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道視線死死盯著,就好像動物園裡的動物學家們在單麵透視的玻璃幕牆後圍觀著兩隻銀背大猩猩正在交配繁衍。”
“科學家們當然也是為了大猩猩好,所以才絞儘腦汁費儘心思研究他們,以便給他們提供更合適更優渥的生活環境。”酒德麻衣頓了頓,“但是妞兒,你能想象你的人生成為一隻銀背大猩猩一直被彆人圍觀麼?哪怕你活得再生活安逸、再衣食無憂,你也失去了自由。”
蘇恩曦張了張嘴,但是沒能說出話來,這個巧言善辯的女孩少有的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酒德麻衣說的是對的,路明非和繪梨衣現在就是被觀察的銀背大猩猩,而蘇恩曦和所謂的專家組們就還有那些安排在秋葉原的演員們就是暗中觀察銀背大猩猩的動物學家們,蘇恩曦和專家組的專家們想方設法處心積慮為路明非和繪梨衣設計一個完美的約會,但這種行為從本質上和觀察銀背大猩猩交配繁衍其實沒有任何區彆。
“所以啊,這就是路明非一定要帶著上杉家主離開的理由,因為他帶上杉家主離開蛇歧八家就是為了給予上杉家主從未有過但應得的自由,讓上杉家主的人生脫離原本那個被掌控的、注定悲劇的劇本裡。”酒德麻衣說,“可如果他把上杉家主從一個劇本帶出來後,又看著上杉家主跳入另一個劇本裡,任人圍觀,這就和他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也許這就是哪怕今天的秋葉原這麼多人,路明非卻依然願意帶上杉家主來這裡的原因,因為來秋葉原是上杉家主的主意。”酒德麻衣說,“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認為這個女孩是擁有著不同尋常力量的異類,因為上杉家主潛在的威脅性就剝奪她原本自由的權力,但至少路明非一定打心底把她當成一個自由且獨立的個體看待……或許有時候,尊重就是最高級的‘愛’。”
酒德麻衣這番話說完後,蘇恩曦沉默了很久,她一言不發地思考著這番話的內涵,最終蘇恩曦緩緩點頭,低聲說:“你說得對,我懂了。”
緊接著,蘇恩曦扭頭來到門口,門外的大桌上也配備有一麵屏幕,和房間裡兩位老板的大屏顯示著完全同步的影像與聲音,看著屏幕上已經逐漸脫離劇本的路明非和繪梨衣,圍繞著大桌環坐的專家組們正急得焦頭爛額,爭論不休,一時間甚至沒人察覺到老板兼總導演的蘇恩曦的到來。
“情況有些複雜啊。”專家組的副導演柊吾真怪低聲說,“‘秋葉原愛情故事’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正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跑偏,但他們的關係似乎依然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氣氛正在逐漸升溫。”
“其實以前我們拍攝‘藝術片’時也老是遇到這種狀況,在特定的環境下男女主角就會情不自禁的被本能驅使,原始的**已經讓他們脫離原本的劇本編排了。”柊吾真怪用他特殊的專業角度分析,“但這種情況下我們一般是不喊ng的,因為這樣拍攝出來的影片更能呈現出野性的美感。”
“柊吾先生,您拍攝那種影片時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在場還有女性,請不要以那種影片的角度來解讀我們‘秋葉原愛情故事’的男女主角。”化妝師優木舞子說微微皺眉,“對於男女主角這種脫離劇本主線的狀況,我的建議是我們必須采取措施,加以乾涉了,不按照劇情發展的話,最後的結果也許很難達到我們的預期,就好比我們在給演員們進行妝造設計時,哪怕妝造本身化得再完美再無暇,但隻要演員的妝容不符合當下情景的要求,就會導致演員的整體出現瑕疵,這是要扣錢的!”
“柊吾先生的例子的確略有不妥,但是在我看來,憂木小姐你的比喻也不儘恰當。”情感谘詢師金澤永美搖搖頭,語氣認真,“我們的男女主角都是年輕人,在這個階段他們對戀愛的向往是自由,如果我們強加乾涉的話也許會引起他們的逆反心理,這樣很容易起到反效果!”
“金澤小姐您是不是太嚴肅了,我想憂木小姐的意思應該隻是對男女主角稍加引導,並不是強製乾預。”造型師永瀨良忽然開口,“引導是有必要的,隻要用對方法,如果放任他們恣意發展的話,那我們絞儘腦汁為他們編排的劇本就失去了意義,我們本身的存在也失去了意義啊!”
“可是永瀨先生,年輕人的心是自由的,我們也不應該打著‘引導’的名號去束縛兩位年輕人自由的心不是麼?”發型師山本一淳大叔說,“劇本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他們的心更貼近彼此、加速愛情產生的進程麼!可如今他們正用自己的方式向彼此靠近,我們又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們按照我們設定的方式進行呢!通往愛情的路本就不止一條!”
專家組討論的熱火朝天,不,應該說是各抒己見,爭執不下……就在眾人激烈的爭論眼看就要變成一場關於愛情的辯論大賽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喝斷了眾人的爭執。
“夠了。”蘇恩曦忽然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以本次行動導演的名義宣布,這場‘秋葉原愛情故事’到此結束。”蘇恩曦輕擊兩下手掌,示意行動終止,“好了,各位,接下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