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那是一襲紅白色巫女服的身影,充斥了路明非的視野。
路明非永遠不可能忘記這一幕的,即便他的視線已經模糊,意識也已經渾濁,但眼前的景象一如當初那海下三千米的深處時。
普通人也許永遠都不懂身處深海的那種感覺,沉悶、冰冷、絕望、窒息……海水不再是湛藍色而是一片漆黑,身體僵硬得像是石俑,你的耳朵因為海水的壓力而刺痛,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胸裡傳來一次比一次更沉重的心跳。
在所有希望都被湮滅之際,穿著紅白相間巫女服的女孩出現在你的麵前,她的大袖像是雲朵一樣在海水中展開,束發的帶子斷裂,如深紅色海藻般的長發在海水中彌漫……她帶著希冀而來,就像是一束強有力的光,從海麵貫穿到深海以下三千米,依舊能發出前所未有明亮的輝耀。
“繪梨衣……繪梨衣……”路明非強忍著深海的壓力,扭動著身體往巫女服女孩的方向騰挪過去。
四麵八方的海水壓在他的身上,像是山峰傾軋而來,意識沉重得像是灌了鉛,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內臟都要被深海的水壓給擠爆了,但他還是拚了命向那道身影遊去,動作蠢笨得就像小鴨子鳧水。
“繪梨衣……繪梨衣……”路明非一邊遊動著一邊固執地喊著這個名字,腥鹹的海水狂湧進他的肺部也全然顧不上,就像是瀕死之人拚了命也要抓住生命中的最後一縷光。
路明非的肺裡溢出最後一口氣,在他的視線徹底變黑之前,路明非終於觸碰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但出乎他預想的是,他觸碰到的繪梨衣的身體冰涼,甚至比海水更冷,他眼前的人影一動不動的,就像個生了鏽的鐵皮人。
路明非竭力睜開眼睛,他拚了命的湊近那道身影,路明非發出一聲怪叫,一大口海水倒灌進他的肺裡……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繪梨衣,而是一個穿著紅白色巫女服的假人,這個假人做的十分簡陋,四肢就像是被人打斷了關節似的,無力的下垂,那張臉是用削好的木頭和白色的麻布縫製而成的,眼珠子是一團黑色的毛線,眼神呆滯而空洞,製作的工藝實在太粗糙了,以至於從近處細看整個具傀儡都支離破碎,就像是中世紀女巫為了害人而粗製濫造的詛咒娃娃。
這具傀儡娃娃和繪梨衣相同的就是她穿著本該屬於繪梨衣的巫女服,她頭頂戴著形似繪梨衣的暗紅色假發……路明非卻固執地抱住這具傀儡娃娃,這是他在深海裡唯一能抱住的東西,就像擁抱著他的女孩,即便她的身體是那樣的堅硬而冰冷。
海水壓在這具枯木般的身體和鏽跡斑駁的關節上,路明非能聽到懷抱裡的軀體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是骨節在一寸寸的被折斷……這具繪梨衣的假人抵擋不住海水的壓力,已經被水壓碾得瀕臨破碎了。
路明非慌了神,他連忙從懷裡取出婚禮用的戒指,瘋了似的想要把戒指戴在懷裡這具傀儡娃娃的手指上……模糊中,他以為這就是繪梨衣,這就是他的新娘。
明非嘗試了很久,可戒指卻怎麼也戴不上去,因為海水沉重的壓力早就將銀質的圓戒指擠壓得扭曲形變,傀儡娃娃的手指也承受不住水壓而破裂成一片片的碎屑……路明非握著已經被壓成金屬坨狀的戒指,握著那隻已經不存在的手,他瘋了似的抱緊那具正在破碎的、逐漸變成粉塵狀的身體。
“繪梨衣……繪梨衣……繪梨衣……”路明非像是著了魔似的一直念著這個名字,
路明非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因為他感覺某個重要的人正在從自己的懷抱裡逝去,那個人堪比他的生命般重要,他拚儘一切的想要挽留對方,但他現在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一聲深深的歎息聲出現在漆黑的深海之中,就像魔鬼發出的長吟。
“哥哥,你的性格真的是比誰都固執。”路鳴澤的身影出現在路明非的眼前,他收斂起在婚禮時的陰冷表情,語氣破天荒的有些無奈。
他站在不遠處,看著路明非用笨拙的動作擁抱那個破碎的傀儡人偶,小魔鬼素日冷漠的的眼神裡劃過一閃而逝的悲戚神情,不知是為傀儡娃娃的逝去而表達同情,還是為路明非沒有意義的行為而感到悲哀。
“為什麼呢?哥哥伱究竟為什麼這麼執著?我為你安排的那場婚禮你不喜歡麼?那麼精心布置的場景,那麼完美的宴席,我還特意把你的親朋好友全都喊上了。”小魔鬼歪著腦袋打量著路明非,他的語氣像是質問,又像是自言自語,“陳雯雯不也挺好的麼?又文靜又乖巧,對待感情也是一心一意,你們仕蘭中學暗戀她的男生不也茫茫多麼?我記得哥哥你以前不是就喜歡這種文藝範的女孩?”
“哥哥,你也知道陳雯雯喜歡你對吧?”路鳴澤輕聲說,“說實話,我覺得陳雯雯覺得才是最適合你的新娘,和這樣平凡的漂亮女孩在一起,然後過一輩子平凡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你們可以一起去圖書館渡過一個安靜的下午,討論文學和哲學,然後牽著手在盛開蒲公英的小河邊麵朝夕陽沉落的方向散步,去你們城市cbd區新開的電影院看一場感人肺腑的愛情電影,然後再去高檔的西餐廳裡吃一餐燭光晚餐……”路鳴澤滔滔不絕地說,“這應該是仕蘭中學很多男孩子的夢想吧?不用操心屠龍的宏圖大業,不用和操蛋的命運抗爭,這樣安謐、平和且虛無的一生……哥哥你以前最大的愛好不就是在嬸嬸家的天台上虛度時光麼?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幻想過這樣的生活麼?”
“好嘛好嘛,就算你加入了卡塞爾學院後對平凡的人生不滿意,就算你有自己的誌向和追求,就算你不喜歡人多又熱鬨的婚禮……那為什麼諾諾你也不滿意呢?”路鳴澤依舊自顧自地說,“你的師姐也是‘a’級混血種對吧?她分析和剖釋的能力那麼強,總會有能幫到你的時候,你不也和你的師姐學習過側寫的能力麼?一名無比優秀的側寫者,擁有了那個女孩之後,你每次執行任務不就能事半功倍麼?你在卡塞爾學院的名頭會越來越盛,你會繼承昂熱的衣缽成為接替卡塞爾學院不二的人選。”
“而且諾諾和你的性格也是那麼契合,你能懂她的古靈精怪,她也每次都能get到你冷幽默的白爛笑話,你們明明很默契不是麼?”小魔鬼又開始誇起諾諾來,他此刻像個稱職的股票經紀人,正賣力地向路明非推銷著手中最優質的股選,“泡到了師姐就是撬了愷撒·加圖索的牆角,整個卡塞爾學院誰敢撬學生會主席的牆角啊?這是你獨一份的榮光啊哥哥,你的手裡就是握著這麼大的權力,連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你也能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