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雙手負背,寶劍斜背,身影背對著顧餘生,側頭以一種極度冰冷的目光盯著顧餘生:“你以一人之力搗亂了瓊樓仙會,又殺了這麼多人,我若讓你走了,白玉京萬年之名,豈不是蕩然無存?今天,你必須得給左某一個交代。”
左良說話間,強大的氣場散發出來,以一人之力,將整座重樓山化作屬於他的領域,任何人都無法挪動分毫,隻能站在原地。
寶瓶打量著左良的背影,她的貝齒輕輕一咬,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公子,寶瓶若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顧餘生抬起手,反手按住書箱,努力將身體站穩:“小寶瓶,彆說傻話,幫公子把劍取出來,我還能行。”
“公子。”
“聽話。”
顧餘生的聲音充滿堅決。
寶瓶咬牙,手放在顧餘生的劍匣上。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年輕人,讓我來給他一個交代如何?”
老黃用手將嘴上的煙鬥拿下來,一步步走向顧餘生,並從顧餘生的身邊經過,他以大拇指摁滅了煙鬥,把煙鬥掛在腰間,停在顧餘生的身前。
“人生很長,不要輕易就走到決然的那一步,這世間再怎麼冰冷,總會有幾個摯友,總會有摯愛,要懂得好好珍惜年華。我有一把劍,一把生鏽的劍,打算拿出來晾一晾,你退後一些,也看清楚我出劍的樣子。”
老黃揮了揮粗糙的手,月光下,他掌心的老繭和紋路格外的清晰,他回頭時給顧餘生一個決然的表情,他的眼睛從混濁到深邃,又逐漸變得明亮:“你以為我從北涼萬裡迢迢到中州,是為了這一口酒?天若塌了,那也應該由我這種老家夥來頂,輪不到你,退到一邊去。”
“是,前輩。”
顧餘生鄭重抱拳,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外麵走,左良沒有阻止顧餘生,其他人自然也不敢,直到顧餘生走到蘇守拙的身旁,二人並站著,皆是一言不發。
左良將目光移轉在老黃身上,他依舊背著手,眼神之中有幾分惋惜:“閣下身上藏著無數代人的英名傳承和榮耀,你若死了,世間便再無養馬人,豈不可惜?”
“舊時堂前燕,飛入百姓家,王朝尚且更替興亡,更何況我一個馬奴,所謂榮耀,那更是最不值得追求的東西了。”老黃摘下腰間濃烈的酒,狠狠的灌了一口,用手一抹胡須,手微微伸出來,山外一聲戰馬嘶鳴,一把劍自戰馬鞍韉側麵飛來,長劍橫空錚然,懸落在老黃的右手掌心之中。
月影下,老黃握著的那一把劍變得格外清晰——那是一把生鏽的劍,它連劍鞘都沒有,或許說,它並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把刀,一把直樸刀,隻是在直樸刀的兩端也開了半刃,為了在劍拔出之時,帶走更多的血氣,它是用來斬魔的,也是用來斬妖的。
劍上的鏽跡,是魔血和妖血經年累月侵染而形成,老黃以左手掌心輕輕擦拭劍身,感慨道:“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用它來對黃某仰慕之輩動手,真是造化弄人。”
左良開口道:“你若現在退下,左某可以將你帶到更廣闊的世界去,那裡有更廣闊的草原,可以養更多的戰馬,你的地位會變得尊崇無比,而不是在這樣的小世界籍籍無名。”
“原來閣下也不過是一位俗人,如此,黃某斬斷心中像,也不會有任何負疚感了。”老黃左腳斜踏,雙手握劍在肩側,如世俗王朝之中的軍士,擺出一副斬馬的戰鬥姿態。
他這個動作,也終於讓左良無法再壓抑心中的怒火,他反手握住背後的劍柄,說道:“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森!
左良劍出鞘,一道劍影掠過,一劍疊出,一瞬刺出數十劍。
老黃雙手向前揮斬,厚土的氣息彌漫,刹那間,天地儘黃沙,一輪孤月高懸,黃沙浮動,數十道颶風如龍,直衝蒼穹,雲端之上,颶風彙聚成一匹戰馬嘶鳴,馳騁天地之間。
老黃身影一晃,踏颶風而起,一瞬騎乘在戰馬上,他以雙手握劍指前方,背影陡然變得挺拔無比。
顧餘生不由地抬頭看去,隻見重樓山上,天地黃沙如星河牛鬥,絢爛天河,從天河之中降落一束光影落在:老黃身上,以極快的速度凝聚出一副精妙絕倫的鎧甲,胯下戰馬亦披上戰鎧,威風凜凜,兩隻眼睛迸發出猩紅之芒。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