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樓內,看向那些惶惶如喪家犬般離去的背影,郭德罡的腦袋嗡嗡作響。/br“就這麼……解決了?”/br就算是親眼所見,他依舊不敢相信。/br自己磨破了嘴皮子,說儘了好話,這幫混混任然不為所動。/br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換個場子,但又心有不甘。/br如今,卻如此輕鬆,完全沒有戲劇性,沒有任何打鬥和放狠話,這就解決了?/br若是按照他擅長的評書或者單口相聲中的內容,這情況少說也得大戰三百回合,打個昏天黑地吧。/br難道我這些年的“長拳短打”都學岔了?/br在評書行,《水滸傳》,《三俠五義》這種大部頭叫“長拳”。/br《康熙私訪月明樓》,《武鬆打虎》,《醉打金枝》這類單獨小故事或者大書中截取的內容,叫做“短打”。/br郭老師轉頭看向麵前這十來位著裝統一的黑西裝,尷尬的點了點頭,不知該如何道謝。/br此時,對方卻一抬手,示意不用客氣。/br“受人所托,不必多言。”撂下一句話,轉頭就走。/br“青山不倒,綠水長流!”郭德罡還是按照江湖規矩道彆,對方隻是揮了揮手,便瀟灑離去。/br“德罡,這幫人看著不像是混混。”張老爺子這會兒才從後台出來。/br“嗯,若是流氓,辦完事多少也得要點什麼,沒這麼痛快的。”郭德罡同意老爺子的說法:“張遠真有那麼大能量?”/br之前老爺子讓他找張遠詢問時,他可是一點希望都沒抱。/br心說他是影視演員,我是相聲演員,大家都是演員,我歲數還比他大上不少,我都解決不了的事,他能平了?/br現在看來,還真平了!/br郭德罡心想,我大他這幾歲,果然是虛長了。/br“記得之前我說過的話嗎?”張文順老爺子歪著肩膀:“我就說,他看著像貴人。”/br“你甭管他是怎麼平的事,但兩回了,人家都是藥到病除,還有什麼好說的呢?”/br“那我們……”/br“等著就好。”張老爺子依舊淡定:“看他有什麼想法。”/br“再次,也比咱們這饑一頓飽一頓的強。”/br廣德樓內,除了掃除碎茶碗的沙沙聲外,便隻剩下郭老師手機撥號的動靜。/br……/br劇組。/br“那就好。”張遠接到了對方的電話,確定已經搞定,心情放鬆了不少。/br畢竟他對這相聲社有想法,老有人鬨事可不是好兆頭。/br“兄弟,這次多虧了你,算上上回,我已經欠你兩次了。”/br【收到來自郭德罡的感謝,相聲基礎+6,單口相聲基礎+8,太平歌詞+4,舞台經驗+5!】/br“都是朋友,一家人不說了兩家話……”/br又聊了幾句,便道彆,放下了手機。/br“龍哥,這次我得好好謝伱。”張遠立馬拿起了整瓶的啤酒,用筷子撬開蓋。/br啵!/br頓頓頓……/br直接一個小旋風,乾掉了一整瓶,以表謝意。/br“好,爽快!”黃巨龍也立馬跟上,同樣炫了一瓶。/br“龍哥,你都找的是啥人呀,這麼靈?”/br“嗨,就是一幫老同事,帶頭的大哥跟著程麗華十多年了,就是唐僧的老婆。”/br張遠這就明白了,那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br當年這位可是靠著倒騰“抄家”得來的名貴紅木,賣去港島和海外賺的第一桶金。/br相當於在古代,有商人把內務府的東西往外賣,朝堂裡沒個大靠山,能乾得了這活?/br老太太還在長安街買下一塊地蓋樓,頂層開設了“長安俱樂部”,位列全國十大俱樂部,港島李也是其會員。/br這種身份的人,那身邊的保鏢頭子能次的了?/br又乾了杯,再次道謝,和黃巨龍的關係又親近了不少。/br“我聽國利叔說,你對傳統曲藝很感興趣,甚至還會不少,這次的相聲團體是你的隊伍?”李彧開口問道。/br他爹李保田和張國利關係要好,再加上他自己拜師學過評書,有這兩層關係在,他與張遠也非常親近。/br“隻是朋友,不過也從人家哪兒學了不少相聲和評書的技巧。”張遠看了眼屬性,實話實說。/br“你還會評書呐!”李彧立馬來了精神,這算是他的本行之一。/br“一點點。”/br“那正好,你給我們說一段唄。”黃巨龍也起哄,反正喝酒逗悶子,就當個消遣。/br龍哥剛給自己幫完忙,他的話張遠無法拒絕。/br當即,他拿起手中的諾基亞當禦子使。/br“大將生來膽氣豪。”他提起中氣,帶著在酒精作用下微紅的臉龐,章口就來。/br“腰橫秋水雁翎刀。”/br“風吹鼉鼓山河動。”/br……/br“太平待詔歸來日。”/br“朕與將軍……”/br說到此處,張遠將手機用力一拍!/br反正是諾基亞,也拍不壞,倒是怕桌子碎了。/br隻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隨後接著吐出三個字。/br“解戰袍!”/br“今天就來說一段《天龍八部》!”張遠挑了自己最熟悉的內容,畢竟天天看劇本。/br“好!!!”李彧帶頭鼓掌。/br他是行家,不需聽正文,單單這首定場詩一出口,他就能確定。/br“這是內行!”/br吐字,韻腳,尺寸,節奏,全都有明顯的訓練痕跡,絕不是看電視學的那種票友。/br而且這還是酒後,吐字依舊那麼穩。/br李彧那是不知道張遠還有個室友,那位以後還能醉酒說相聲,意識流捧哏呢。/br“說的規矩,摔禦子也摔的是時候。”李彧誇道。/br“這還有講究?”龍哥不明白。/br“摔禦子這一下,摔在定場詩最後一句裡頭,那是關裡的評書。”/br“摔在最後一句結尾,那就是關外的手法。”/br“張遠說的是標準普通話,用山海關以裡的手法正合適。”/br“若是用關外的手法,那就得用東北口,這是評書的規矩。”/br“還有,像我師傅李伯清,怹說的川式評書,就有索性不摔禦子的,每個地方都不一樣。”/br“而且這段定場詩最好的地方,就是合適。”/br“這段的內容是皇帝為出征前的將軍狀歌送行。”/br“《天龍八部》中,蕭峰後來可是被耶律洪基封了南院大王的。”/br“這幾句放他倆這對故事中的人物身上,剛好嚴絲合縫。”/br黃巨龍和晉鬆聽李彧說完,這才明白過來,裡頭彎彎繞繞原來那麼多。/br“遠,你說你演戲也行。”/br“武術也會。”/br“就連相聲評書都會。”/br晉鬆撓撓頭:“你到底還有啥不會的?”/br“你這年紀輕輕的,也太多才多藝了吧!”/br張遠說著,他們聽著,有滋有味。/br……/br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來到片場。/br和往日一樣,他換好戲服,這就開始邊走邊背誦台詞。/br但很快他就發現,今天劇組的氣氛好像不同往日。/br工作人員的表情都格外緊張,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br“軍哥早……你怎麼也緊張兮兮的?”/br他上前和胡軍打了個招呼,發現就連這位大哥都一臉焦慮。/br“你還不知道呐。”胡軍貼到他耳旁:“老張來了。”/br哦,原來是大胡子到劇組視察,怪不得。/br想到這裡,張遠也是麵色一沉。/br“周導……能挺過去嗎?”/br到拍攝現場一瞧,大胡子搬了個凳子,就坐在周小文身後不到一米處。/br這是打算現場監工。/br“張導好。”/br“恩。”/br張遠上前打了個招呼,對方的回答有些不鹹不淡。/br他挑了挑眉,沒有多言,照例去做自己的事。/br而大胡子則在他轉身後,盯著他的背影連看了好幾秒。/br他昨晚半夜到的劇組,但沒有聲張,直接去了副導演馬鵬的房間。/br半夜敲門可不是潛規則,當然這事也不少。/br馬鵬是他安插在劇組的釘子,相當於錦衣衛,監察百官。/br他有好幾個劇組要跑,還得和投資人打交道,沒時間一直耗在劇組,所以才有了這麼一號人物。/br到劇組先找他,便是為了了解情況。/br而交談下來,馬鵬誇的人不多。/br當然,把他安排在《天龍八部》壓根就不是為了提名優秀員工。/br壞的倒是說了一堆。/br其中排頭名的,便是周小文。/br而老二,則是張遠。/br沒辦法,利益之爭,算是有私仇在。/br所以大胡子對他的態度冷淡。/br上午正常拍戲,倒是沒啥大岔子。/br可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劇組提供,讓演員們臨時休息的帳篷中,傳來了大胡子和周小文的爭吵聲。/br不久後,便見周小文一掀門簾,從裡麵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br“周導,咋了?”張遠趕忙給遞上一根煙。/br“艸,老張一來就整事,說是要重拍雁門關和少室山大戰。”/br周小文猛抽了一口,麵色不善:“說我拍的太小氣,沒有武俠的家國情懷。”/br“沒有那種驚天動地的感覺。”/br張遠麵色漸淡,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終究逃不過。/br“其實我也看透了,這老家夥就是想從投資人手裡坑錢。”/br“重拍,不就能追加預算,他也有機會蹭一手油。”/br周小文三四口就抽完了一整支煙,肺活量堪比謙哥。/br“就像開機前,他非要用高清攝像機拍攝。”/br“這年頭高清技術還不成熟,大家都用標清的。”/br“而且電視台播出標準也是標清的,就算用超清的拍攝,結果一放就糊了,還不是白搭。”/br“後來我才明白。”周小文撇嘴:“高清沒人用,成本不透明,老張能借此報賬,向投資人要錢。”/br“說來說去,還是錢!”/br張遠當然知道,大胡子成天上躥下跳,溜明星如遛狗,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br15,16年後就基本不再拍戲,這老頭說是投資人都要用流量明星,自己為了劇作質量寧願不拍。/br其實大家都清楚,坑人坑多了,霸道之名在外,投資人也不傻。/br特彆是影視投資進入互聯網時代,那幫互聯網大佬個個都是成本控製的行家,賬目門清,大胡子便沒了操作空間。/br“周導,正所謂忍字頭上一把刀,忍的過去是英豪。”張遠苦口婆心的勸解道。/br“都拍一半了,忍忍就過去了。”/br“嗬,沒想到,你比我年輕,思維反倒更成熟。”周小文苦笑著說道:“行,我儘量吧。”/br張遠看向這位胡子拉紮的中年人。/br希望你能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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