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侍奉的宮女將簾子掀開,隻見簾後一個雍容華貴、兩鬢泛白的女人正端坐其中,眉頭緊皺地看著楚弈。
周國皇室人儘皆知,楚弈自有便被太後養在膝下,甚得太後寵愛,就連這次他頭一回出宮,太後都因為放心不下,特意跟了來。
太後手一揮,示意身邊的嬤嬤:“去,把他手裡那紙拿來。”
楚弈麵色一緊:“無甚可看的,真的,皇祖母,我就是瞎寫瞎畫的……”
但太後並不買賬,看了眼嬤嬤遞上來的宣紙,閉目道:“讀。”
嬤嬤看了眼那稚嫩的字跡。她皺著眉頭看著那些字跡,眯起雙眼,把上麵的文字讀了出來:“戶部尚書每日都與左相在朝堂上爭個高低,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心意相通。他是他的一生之敵,也是他的一生至寶……”
“夠了!”
太後再聽不下去,嗬斥一聲。麵色鐵青地抬起頭,隻見下方的兩名大臣已是老臉漲紅,一旁的侍女們也都紛紛低著頭憋著笑。
她聲音已是極沉,強壓著怒氣將宣紙拿過來,狠狠拍在案上,大聲喝道:“立你做儲君都半年有餘了,還成日搞這些東西!你是想讓滿朝文武都覺得,是本宮把你養廢了麼?!”
楚弈被嚇得一聲也不敢吭,緊張地搓著衣角。自打被封太子後,原本和藹的皇祖母對自己越來越嚴苛,看自己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太後看著他那副委委屈屈又不敢說話的樣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怒火。她惡狠狠地瞪了楚弈一眼:“你下去吧!”
楚弈被嚇得一縮頭,一聲也不敢吭,連忙低頭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下。
太後看著他沉默的背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奈和哀歎。半晌,她長歎一聲:“怎麼一當儲君,這渾身上下的不正經就全顯出來了。”
從小養在自己身邊的孩子,便再是生氣,也不忍心苛責。
太後看向身邊的嬤嬤,疲憊地扶額:“去喊長陵王來。”
楚弈心中惶恐,被趕出來後,便百無聊賴地在正廳之外的台階上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他身邊立著一個仕女,麵容溫婉,此刻看著楚弈卻卻帶著幾分無可奈何道:“殿下,之前不是提醒您了,彆在大臣們議事的時候寫您那些話本嗎?現在好了,太後娘娘這下定是又要責罰奴婢了。”
楚弈抬起頭,眼中閃過些許委屈,卻很快恢複平靜:“行了,玉棠,皇祖母那麼喜歡你,罰我都不可能罰我,你就彆想拿這一套讓我內疚了。”
玉棠歎了口氣,走到他身旁,再次輕聲呼喚:“殿下,不是奴婢要為難您,隻是您看看,平日裡那些大臣們講的話,您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成日鑽研如何寫話本。”
楚弈聞言,耳朵微微羞紅,卻仍舊沉默不語。
玉棠見狀,不禁有些埋怨:“殿下,您寫話本寫些好的也成啊,這朝中百官,您都配了十二對了!”
“平日裡咱們長秋殿的人,您瞎拉紅線也就罷了,這朝堂上的大人們,彎彎繞繞可多得很,您還是小心為上。要奴婢說,那些個大人一見麵就吹胡子瞪眼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對的。”
“莫非隻要兩個人站在一起,殿下就能將二人配對麼?”
楚弈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非也!所謂二人配對之道,在於二人之間的張力。張力你懂麼?並非你儂我儂才是一對,有時候爭吵反倒更能表現出兩人之間的火花。”
玉棠一愣,完了,她就不該多這個嘴,太子殿下平日裡是個悶葫蘆,可一旦說到話本,那便要滔滔不絕得很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張嘴,但凡多說點話,會惹出什麼麻煩。
楚弈見她不答,心中更是著急,繼續解釋道:“我筆下的每一對,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政治鬥爭、家族恩怨,都是我精心設計的。隻有這樣,才能讓人物更加立體,故事更加引人入勝!你懂是不懂?”
玉棠聽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是,您這些張力啊火花啊,奴婢都不懂。但奴婢知道,您可不能繼續寫話本了。跟陛下學好治國之道,對太子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楚弈聞言,捂住耳朵,連連哀歎:“我真對國事沒興趣。若不是那勞什子觀星司硬把紫薇星名號往我頭上扣,這麻煩事兒怎麼能輪到我呢?從小到大,我的誌向從未變過,那便是寫出來一本風靡九州的絕世話本來!皇祖母之前也沒怎麼管過我,現在倒好,一當上太子,立刻這不許做,那也不許做。讓我治國齊家,還不如讓雷劈了我——”
話音剛落,天邊一道響雷滾過,照亮了楚弈嚇得蒼白的臉。玉棠見狀,連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殿下,太後娘娘不是都叫您平日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麼!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這貴口一張,說好的不見靈,說壞的一說一個準兒!”
楚弈被玉棠一番話說得隻能悶悶不樂地低下頭,卻還是忍不住嘟噥一句:“不是你問我的麼?反正,我是一點都不想關心朝堂之事的。我隻想跟皇祖母在一起,或者,二哥也是行的。”
說罷,他轉頭看向大堂,眼中閃過一絲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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