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京先前她說周家的事,江近月起先是不信的。
她答應對方的原因,其一是想自己親眼看看,其二,也是常玉京同她說,這是世子負責的案子,若是江近月做好了,還能幫世子一個大忙,且他不會讓世子發現的。
江近月隻是想回報他一點點而已,不知道為什麼他要來興師問罪,她明明有幫他。
她頓時更委屈了,眼淚是怎麼擦也擦不完,江近月轉身背對著他,不願讓對方看見自己這狼狽的模樣。
陸晏廷看著她瘦削的背影,想著她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隻好作罷同她講道理的心思,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遞過去一方帕子,讓她擦眼淚。
江近月不要,又邊哭邊轉回去了。
陸晏廷忽然發現眼前人有兩副麵孔。
一個是規矩守禮,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淡然處之,對彆人以禮相待,遇到事情也默默忍讓的江近月,那是她的假麵。
而她真實的一麵卻截然不同,心中對他人的防線極其重,隻按自己的準則做事,像個執拗又天真的孩子,譬如現在。
陸晏廷等了一會兒,等她的哭聲沒了,終是說:
“總之,以後不可以這樣莽撞行事。”
他再次走到她麵前,微微彎下身,很認真地說:
“表妹,既然上天叫我們有緣相識一場,你的事我不會覺得麻煩。我可以給你承諾,隻要寧國公府還在,我還在,你的事情我便會管,可以嗎?”
江近月哭得有些懵,壓根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隻囫圇點點頭,希望他趕緊走。
“那你這幾日不要出門了,在屋裡好好休息吧。”
留下這一句話,陸晏廷大步走到門邊,正要離開,江近月卻抽噎著問:
“周懷川,怎麼樣了?他,會死嗎?”
陸晏廷回過頭,語氣又變得嚴肅:
“事關重大,你彆多問。”
他走後,江近月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一片流雲遮擋住月光,她臉上的眼淚也乾涸之後,才後知後覺般回到桌前坐下。
但是她自己煮的那碗麵已經坨了,也涼了個徹底,江近月試圖慢慢吃,卻怎麼也吃不完。
……
長公主這場急病在陸晏廷的親事定下來後,便已經慢慢好轉。
宮中駐守在府中的醫官也已經全部回宮,整個國公府沒了那股如臨大敵的氣氛,全府上下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開始著手準備陸晏廷和蘇箏妤的定親之禮。
公主如今已經能下床走動,她對陸晏廷的定親禮格外看重,所有事一概自己親手操辦,日子就定在四月末的一個豔陽天。
因為此番定親宴辦得倉促,所以公主也並未鋪張,隻請了平日裡同兩家交好的人家過來,準備等正式成婚那日再大宴賓客。
四月末將近仲夏,天氣已經很熱了,屋外時不時有幾聲小燕雀的叫聲,國公府亭亭如幄的樹蔭隔絕了大半暑氣,不少賓客已經到來,在池塘邊喂魚,在樓台邊納涼。
各院裡已經按例每日分了冰塊,姑娘們的小手爐裡也從香炭換了冰,那小冰鑒四周設計得精巧,就算化了也不會滴出水來。
天氣如此炎熱,雖說周家的事還未落定,周懷川還在牢裡待著,本來不該拋頭露麵的江近月,也不得不提前出去找宅子了。
若是等到五月,那時熱得不像話,就更難找了。
江近月這些日子都思量好了,原先住在府中是因為沒錢,還有佟姨娘說的,要給她找個人家。
但如今開鋪子有了些利潤,她也不指望再嫁人,還怕西府再因為自己弄出什麼事,讓雙方都惹上麻煩,所以還是趁早搬出去好。
並且如今距離上回陸晏廷來尋她已經過去好幾日,世子又忙著定親和查案,她這時候走,也不會讓陸晏廷以為自己是被他罵跑的。
江近月並不拖拉,帶著銀子,這日一早便出門去了。
其實地位低下也有好處,譬如這種定親宴,江近月便可以不參加。
但是陸玉儀就不同了,今日是她一個好友的生辰,那好友說是要帶著友人們去家中在京郊的彆莊避暑,陸玉儀不能去,在家裡哭鬨了好半日。
看到江近月要出門,還扯著她不讓走,所幸被侍女們拉開了。
那樣的宴會姨娘們自然也不能出席,江近月在禦街上走到一家香粉鋪子時,居然遇見了佟姨娘。
佟姨娘正從這脂粉鋪子出來,那女掌櫃熱切地送她到門外,二人談得好不投機,一看就是老相識。
佟姨娘身後的小侍女提著一大包東西,累死累活地跟在後頭。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佟姨娘已經先看見了自己。
她的目光瞥到江近月,臉色一下子就低沉下來,皺起眉上前,用她那有些尖銳的嗓子說:
“月兒!我不是叮囑過你!那周家的事還沒落定,你彆在街上走呀!”
佟姨娘斥責完,看江近月自入夏以來,這張臉又瘦了一圈,整個人也消瘦不少,無奈歎氣道:
“唉,算了算了,知道你沒了周家那麼好的親事,心中不痛快,連我都肉痛呢!你出來散散心也好,不過記得早點回去,彆再多事,也彆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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