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抵達青州時已經太晚,雖然青州城不實施宵禁,但夜過三更,大多醫館都不開門。
就剩下那麼兩家,一家看見鏈子,二話不說便扣上門板。
另一家看在沈行之手裡那幾顆碎銀的麵子上,猶猶豫豫地把他們放進來。
沈行之趁機多加一倍銀子,讓大夫清理完傷口後,順便幫他二人把頭發梳洗一下。
李念瞧著他出手闊綽大方的模樣,這才有機會在燭光下,好好打量他。
那張臉麵,退了荒野裡的幾分死氣後,比先前更加耀眼些。
但卻非少年策馬那般英雄氣概,是自骨子裡透出的矜持克製,仿佛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洗禮後,獨有的那份清冷矜貴。
身上那件素色白衣,乍看之下不起眼,如今在燭光下,就算沾染泥土,也能看出用料考究,款式帶著士大夫的風範,簡潔卻能極好地修飾出他的身型。
上麵暗線銀絲紋繡的花樣,更是透著一股低調的高雅。
這不是一般人。
李念擁有這一生全部的記憶,以及上一世,遠在幾百年後之未來的記憶。
兩世加在一起,也難尋得一個如他這般的人。
她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沈行之,定然是江湖上某個大人物。
“倒也怪。”她好奇問,“他們把你打暈,竟沒偷你身上的銀子?”
沈行之詫異問:“偷你銀子了?”
李念點頭,她話裡憤憤不平:“若是把我荷包一口氣偷走,我興許還會覺得是自己大意,落在某地了。可他們著實欺人太甚,留下個空荷包,裡麵倒是掏了個乾淨。”
沈行之揉揉自己的額角,緩緩點頭:“知道了。”
“哎,我也不是讓你破費的意思。”李念趕忙道,“沈兄且先墊付著,待這鏈子解開,隨我到雲山鎮李府再取些銀兩酬謝你這恩情。”
沈行之望著她,點頭道“好”。
說到鏈子,屬實刁鑽。
沈行之的在右手上,李念的在左手。
兩人從醫館出來,藏著鏈子小心翼翼挪到客棧裡,掌櫃見是生人,非讓留下名字筆跡。
沈行之不敢抬手,他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最後自認文盲。
“啊?”掌櫃也驚訝,“小公子這般大氣有禮,竟……”
可能他也覺得唐突,後半句話咽回肚子裡。
李念左手背在身後,憋著笑,忙給他打圓場:“兄長也是有些難言之隱,由我代勞便是。”
她大手一揮,白雲筆尖擦過冊子,留下兩個隨手胡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