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佩蘭其實還挺意外。
裴年一直是個公事公辦,棱角分明的長輩。
她小時候和母親去看望他,他總覺得蕭家的人舞棍弄棒實在是和他這文人墨客湊不到一起。
奈何自家女兒喜歡,他拗不過女兒,如今看著外孫女也喜歡手裡拎著棒子,隻覺得惆悵。
因此,打小沒給過蕭佩蘭幾張好臉。
但他又是惦記蕭佩蘭的。
蕭家所有人都戰死之後,蕭佩蘭的母親一夜白頭,受不了打擊,沒撐多久便撒手人寰。
裴年一口氣失去了女兒女婿,還有外孫一家人,那段時間也仿佛身處地獄。
直到有一天,先代楚陽郡公沈邵寧說,他那兒子救下了蕭佩蘭後,始終繃著一張臉,強行撐著許多天的裴年,才忍不住哭出來。
隻是蕭佩蘭性子也硬,不吃他的幫助,心性也與其他世家姑娘多有不同,裴年思來想去,才放任她不管。
這次,還是她第一回找到他,求他幫個忙。
確實是個棘手的事情。
李念翻出宮,縱然她是,這問罪也一條都不會少。
如今她出宮這麼久還跟楚陽郡公在一起,沈謙卻一次都沒吭聲,倆人的罪名堆起來,距離掉腦袋也就隻差那麼一點了。
他跟著陳公公走進甘露殿,正要起頭,卻聽世帝先開口:“免了。”
他指著裴年懷裡的信:“拿上來。”說完哼了一聲,“死丫頭還知道給朕寫信啊。”
裴年詫異。
低頭看著懷裡的信,麵上隻有幾個字。
但他不敢揣測世帝意圖,忙兩手呈上:“這是公主差人送回來的,關於自貢鹽亂詳細的說明。”
世帝沒吭聲,隻從麵上的信封裡抽出兩張紙,一把甩開。
裴年站在桌後,看不到信上的內容。
但他看得到世帝臉上的表情,從開心到要殺人,又從要殺人到開心的笑出來,可謂精彩紛呈,根本猜不到到底在想什麼。
不多時,世帝放下信,看著厚厚一摞的鹽亂案宗,根本沒動。
他“哎呀”一聲,把信對折起來,從一旁抽出個暗盒,將信放進去,臉上居然有幾分喜色。
“怎麼辦呢?”他說,“和沈謙被一根鏈子綁在一起,實在沒法子了才回京找朕幫忙解開鏈子。”
“但你說說,她這夯貨,功勞都給了沈謙,那她私逃出宮這件事,可就抵銷不掉了。”世帝眯著眼,笑著問,“裴愛卿,你說朕是先追責呢,還是先幫她呢?”
裴年拱手,順著世帝的意圖道:“追責,並讓她自己想辦法去解開鏈子吧。”
甘露殿裡靜了。